“谁?”
“燕郡王啊!就刚刚那人,虽然今日他没带弓,我却不会认错,当年他武举夺魁打马游街,我是亲眼瞧见的!”
“每年上元灯会,都是他陪着官家到御街赏灯。他眼神好,箭法准,隔着二里地就能射中贼人,官家最器重他。”
“对了,他还是官家的养子,从小在宫里长大,官家把他当成亲儿子疼,刚满十五就赐了皇城司的差事,比那些只会瞎玩瞎闹的宗亲们不知强上多少!”
“今年……得有二十了吧,年前封了郡王,官家还赏了个好大的宅子,可漂亮了!”
司南眨眨眼,这么牛逼?
包子小哥情绪激动,“方才他往这一站,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你居然还敢跟他开玩笑,真是条汉子。”
司南挑眉,我不仅敢跟他开玩笑,我还想追他呢!
好不容易瞧上个顺眼的,没想到竟然是牛逼哄哄的郡王,当今皇帝的养子,该说他眼光好呢?还是勇气可嘉?
正感叹,就见槐树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
“南哥,给!”足足两大串钱,少说得有一千文。
“这是……”
槐树兴冲冲道:“我按你说的,端着碗去了西家瓦子,没往人多的地方扎,直接上的二楼,瞧见那些穿金戴银的就举着碗往雅间里扇风……这些都是贵人们交的定金。”
“好小子!”司南拍拍他手臂,“他们倒信任你,也不怕你拿着钱跑了。”
“不会,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咱们这汴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要想找个人并不难,尤其是……我这样的。”
“我这样的”是什么样的,司南没问,多少能猜到些。
像槐树这种从小因为各种原因入了无忧洞的,早就不是一个“人”了,思想、行为、未来,甚至命都攥在头头手里。
小头头上面又有大头头,大头头上还有头领,他们的眼线分布在汴京城里每一条街道,每一个码头,每一间瓦肆,甚至每一条下水道。
倘若槐树想拿着钱跑,不出半条街就会被揪回来。
除了槐树,还有更多更可怜的小孩子。
比如每日傍晚都会趴在州桥上乞讨的那个断了手的小娃娃,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瘦得皮包骨,断臂处除了丑陋的疤痕还有发炎的脓包。
司南曾亲眼看到他风吹雨淋、发着高烧讨来的钱被一个凶巴巴的小头目收走,同伴磕头下跪求对方留下些给他买副药,对方不仅没应,还笑呵呵地抬起脚把他们踹到了河里。
就像对待街边的一块石头。
那天,是槐树下水捞起小孩子,司南出钱看的大夫。
然而,就算再难受、再气愤、再同情,他也只能做到这些。
至少,暂时是这样。
第10章 保护费
司南打包好小火锅,交到槐树手里,“去送吧,早点回来叫崽子们来吃饭。”
“嗯。”槐树心里也不好受,闷着脑袋往前走。
司南笑呵呵道:“今天不吃包子,哥给你们煮小火锅。”
“真的?”槐树眼睛一亮,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不成不成,火锅忒贵了,给我们吃就浪费了。”
“哥愿意。”司南勾着嘴角,笑得有点痞,“赶紧着,客人该等急了。”
槐树忙点了点头,往桥下招呼了一声。
孩子们听说要吃饭,第一反应不是争先恐后地往前挤,而是四处捡柴禾。等到上了岸,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小捆,粗粗细细、干干湿湿,什么样的都有。
孩子们来了也不闹腾,而是默默地把柴堆到小吃车旁边,然后悄无声息地站到角落里。
乖巧得让人心疼。
卖包子的小哥挺羡慕,“每日过来都见你这摊子上堆着好些柴禾,娃娃们凶得狠,我想抽一根都不成。”
司南挺骄傲,“崽子们给我的,你想用,得看我答不答应。”
包子小哥笑着摇摇头。
司南这样也算是好人有好报了,羡慕不来!
趁着没客人,司南给孩子们煮起了小火锅。
临近清明,接连阴天,桥洞里湿冷,日日窝在那里恐怕会生病。他特意拍了两块姜,细细地切成丝煮到汤里,又添了一大把羊肉片,袪湿暖身防感冒。
汤一沸,浓香的气味冒出来。
孩子们睁着一双双渴望的眼睛,努力把口水咽回去。
槐树回来,瞧见司南真在煮火锅,一下子急了。
他不敢冲司南发火,只得呵斥乞儿们:“包子不够你们吃吗?怎的这么不懂事?赶紧走,今天没饭吃了!”
孩子们吓坏了,一个个缩起脖子。
这些年,如果不是槐树拼命护着他们,他们恐怕早就像绝大多数无忧洞的孩子一样病死、饿死或者被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