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伫着一根傲骨,他的心和感情只能给一个人,那是他这狼狈黑暗两辈子里最后一片纯粹洁白的净土,如果连这都变了,他的忠诚和痴情该有多可笑,他又是已经变成怎样一个卑劣肮脏的人。
“所以我告诉自己,我不喜你,我警惕你,我想让你离开,离我远远的。”
李稷的语气沙哑:“……我的本能在恐惧,我恐惧我越来越爱你,我恐惧……我会因为你,变成更可怕的怪物。”
乔安眨了眨眼。
李稷无颜直视她的眼睛,他嗓音干涩,哑声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如何怨我、气我、想如何向我泄气,我都无话可说,只是你不能怀疑我的心意,我一直喜欢你,从始至终,无论你是什么模样……都只有你。”
乔安耐心地听他说完:“没了?”
李稷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并不看她,只垂着眼,从鼻音低低“嗯”了一声。
那模样,不像个深沉狠辣的帝王,倒像是个清淩淩的少年郎。
乔安看着他,突然笑了笑。
“虽然还是有点欠揍,但是看在你还挺真心的份上,也算是有进步了。”
乔安看着李稷越发抿着的唇,莞尔一笑,对他勾勾手指:“……过来,亲一下。”
第118章 白切黑布衣皇帝的打脸日常(三十三)
李稷能自己起身走动的那天, 就下令大军继续进军。
大军拔营,南进,帅帐连夜灯火不熄, 到处都是肃杀又嘈杂的人声。
方愈对此很不满,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乔安抱怨:“跟他说了千百遍, 他的伤刚刚愈合, 行动大些就会崩开,要好好静养, 他这就开始劳力费心, 简直是把我们的话当成耳旁风。”
乔安却很淡定:“大军驻扎在这儿都快两个月了,外面已经传有谣言, 他要是再不现身指挥, 让天下议论纷纷以至民心军心动荡, 那才是完犊子了。”
方愈悻悻, 他当然也知道大局为重, 但这不是大夫的职业病, 看见不听话的病人就想唠叨嘛。
他瞅乔安:“你倒是淡定, 看着他那么糟蹋自己身体也不生气。”
乔安懒洋洋叠药包:“那怎么了,反正死不了。”
“……”方愈被噎了一下。
他觉得乔安现在心大得太可怕了。
要说不关心也真就尽心尽力熬药照顾, 要说关心又对李稷怎么折腾都不管,让他都搞不明白她到底是喜欢还是恨死李稷了。
方愈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凑过来, 小声说:“自从那天你们从小山下来, 我瞧着李稷嘴唇总有点肿……”
说完, 方愈炯炯有神看着乔安。
乔安“哦”了一声,平静说:“你看错了。”
方愈:“……你当我瞎?”
乔安好脾气:“那就是上火了。”
方愈强调:“……前两天也肿了。”
“一直在上火。”
乔安把收拾好的包袱往肩上一扛:“你提醒我了,给他多熬点下火的汤药, 感谢你。”说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扭头潇潇洒洒地走了。
方愈风中凌乱看着她的背影:……感谢你全家!
进军的第一战,李稷亲自带兵出征,流传纷扬的“皇帝伤重而亡”的谣言不攻自破,朝廷士气大振,连下三城,一举打破之前与楚王僵持的局面。
与此同时,一直镇守西北态度不明的辅国公昭告天下向朝廷投诚,天下为之哗然。
辅国公亲率麾下的阎家军南征,与朝廷军队一西一东夹击纵横合围楚王,已经卧病的楚王听闻辅国公拒绝了己方的合盟邀请,而是直接投到了朝廷麾下,当时就一口血吐出来,天下僵持的局势瞬间扭转。
大胜的局面近在眼前,军营中一片喜气洋洋,乔安穿过营帐时,看着咬着干粮都在热火朝天的士卒们,心情都被带得轻快了一点。
她拧干净帕子,拎着药箱走进书房:“运气好的话,今年是不是能回去过年了?”
李稷正在舆图前做勾描,他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看着再不如之前虚弱,敛着眉目,神色淡淡,显得愈发冷沉威仪。
看见乔安,他执着笔的手一顿,低低“嗯”了一声:“已经破了潮州,约莫再有两月便可班师回朝。”
说着杀伐的语句时,语气都那么波澜不惊。
乔安走到他身边,袖口擦过他手背,他神色不变,手指却微微蜷了一下。
乔安看了看他桌子上叠得高高的战报和奏折,用征询的语气:“还忙吗?要一会儿再换药吗?
李稷看着她拎着的满满当当的药箱,把手中的笔和奏折放下,接过药箱:“可以,我还不忙。”
不忙?
乔安挑眉看着他,李稷和她对视一会儿,垂下眼,接过泡过酒精的帕子和药,站起来去屏风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