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杳杳(73)
“上去。”
谢杳眨了眨眼,“嗯?”了一声。
“这一路还不知有多远,这儿又没有马市,驴倒也凑合,你若是能一路走着也成。”
谢杳明白过来他意思,“不了不了,走还是免了,容易拖你后腿的。”而后由他扶着,骑上去。
驴行得比马稳得多,饶是她不会骑马,在驴背上也坐得稳稳当当。往东南走了半个时辰,已然失了人烟气。
谢杳忽道:“阿辞,回头你教我骑马罢?”
沈辞在前头牵着驴,闻言回头,“怎么突然要学骑马了?”
“你说哪日要是碰上什么逃亡之类,我不会骑马,岂不是很快要被追上?”
“你整日到底在寻思些什么?”沈辞皱了皱眉,许是联想到了她先前的行事风格,深感还是有些必要,“罢了,回京我便教你。”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人间话渐少了。处处皆是龟裂开的土地,不少地方还是很平整的,看那样子,先前该是耕地。
滇南之地,往年雨水是很充足的,是以这儿长起来的灌木也更喜水一些。大旱之下,幼小些的树木已然枯死,那些有合抱粗的大树还顽强些。
路愈发崎岖难行,枯藤遍地都是,这时候谢杳倒庆幸骑的是驴——马匹是走不得这山路的。
乌鸦的嘶鸣乍然响起,谢杳抬头见两只通体乌黑的大鸟自上空掠过,心口没来由得一紧。
沈辞自然也见着了,脸色一沉——这幅景象他比谢杳熟稔得多。在边疆的战场上,厮杀后的土地上,倘若来不及尽早收尸,秃鹫低旋的场面是常有。
作者有话要说:假如有人眼尖地发现,镇国公世子在谢杳的房里待了一宿,第二日一整天都精神不振。
沈辞:不会有人......
谢杳(打断):他们怕是会以为你不行。
沈辞:???好,这话你说的,我记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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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争执
“你在这儿等着, 我去前面看看。”沈辞松开缰绳, 扫视了一圈,将地形记在心里。
“哎—”谢杳叫住他,“我若是留在这儿,还来跑一趟作甚?”
“前面不一定是副什么景象。”沈辞边说边从衣摆上撕下一条布来, 系在旁边斜叉出来的树枝上。
谢杳皱着眉听前面愈见凄厉的鹰鸣,“略能想到两分。”
她既是坚持要去, 沈辞也没再拦着,两人一时都无话, 只有踩过枯枝的脚步声伴着逐渐清晰的乌啼。
转过前面一道山坳, 先是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谢杳登时干呕了一下,脸色不好看起来。
眼前是堆叠如山的尸体, 大多衣衫褴褛, 破烂的布条下包裹着干瘪且并不完整的身躯。乌鸦立在高处, 不时低头啄食,见了有人来也并未飞走, 只转过头去, 一双冰冷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 看得人不寒而栗。
谢杳只瞥了一眼,胃里便是一绞。
“别看。”沈辞一手覆上她双眼, 另只手将她转过来,叫她面对着自己,这才撤下手。
谢杳的手不自觉在身侧握紧,抬眼看着沈辞, 目光坚定,缓缓摇了摇头,又转回身。
这回她瞧真切了。
遍地的尸骸,有些被鸟禽啄食得只剩了个骨架,还算完好的尸身瞧着死了也有些日子。
从那些勉强能瞧出面容的来看,多是女子的尸身,芳龄少女至老妪,其中夹杂着孩子。
正在这时,前头有脚步声传来。谢杳抬头,只见一个年轻的母亲,怀抱着三四岁模样的孩子,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
孩子的手无力地垂着,已是断了气。那母亲却安静得很,想来是早便将眼泪哭干了的。
走到近处,她才发觉谢杳和沈辞的存在,却视若无睹地自顾自将孩子放下,那张瘦脱了形的脸上神色极尽温柔。她轻拍着孩子,哼了一首不成调的短歌,终于站起身,摇摇晃晃往来处走。
谢杳方才是心下难受,兼之不好出声打扰她送孩子最后一程,此时见她要走,忙将人叫住。
女人回过身来,谢杳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末了只干涩道:“我们是朝廷……”她话未说完,女人便笑起来,嗓音嘶哑刺耳,“人都死绝了,你们倒来了。”
沈辞上前两步,问了那女人几句,而后将毛驴牵给她,叫他们先分而食之以解燃眉之急,又拿了碎银子,他们只要去到知州府那处镇子,总还能从粮店换口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