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迷瞪了多久,隐约间,听见了景春明微惊的声音:“有感应!”
鱼初月懒得睁眼,心想,方才不就有感应了,大惊小怪。
身体猛地一轻,她感觉到自己离地而起,好像飞了起来。
围在身边的云团变得结实温热,很有力量感,还带着清淡的竹叶香……嗯?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顿时呆住了。
她看见天人的侧影映在了满月之上。
秘境中的夜空微微泛着紫色的光芒,星和月都是明亮的浅紫色,一轮紫月,衬得眼前的俊脸更加冷白,每一寸都是精雕细琢的。
‘这人真好看。’她暗暗想道,‘三界第一美人,该是他才对。’
他正在急速移动,鱼初月恍惚回神,发现崔败已打横抱着她移出了石窟,站在那块被景春明超度过的腐地边上。
他没发现她已经醒了。
此刻,他眉眼微凝,正专注地盯着景春明那边的情况。
夜晚风急,他随手将鱼初月的脑袋往怀里拢得更深,用手臂护住她的脸,顺便将盖在她身上那件旧衣扯高了些,将她裹得更严实。两个人紧挨着,她感觉到他的身体是热的,并不像他平日表现出来的那般冷冷冰冰。
“大师兄……”她原本想说‘我没事’,话到唇边,却忽然微微一梗,咽了回去。
小时候她在外面玩累了,不小心睡着,爹和娘便是这样抱她回家的。
那时候她觉得理所当然,眼一闭接着就睡过去了。
那些平平无奇的过往,在失去之后,却像是沾了蜜的刀子,扎在心上,又甜又痛。
这一刻,新愁旧绪涌上心头,在他垂首望向她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脱口说了一句:“你不要死。”
话一出口,眼眶忽然奇酸无比,崔败的俊脸模糊在一片水光之中。
他僵住了。
他原只是要看她一眼,没事便要放她下去。
没想到一低头,却撞进了一双波光荡漾的眼眸中,还未回过神,忽然听她祈求一般喃喃——
你不要死。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这一瞬间,崔败第一次感觉到头皮发麻,四肢僵硬,身上不知是冷还是热。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瞳孔在向内收缩,他盯着她,一时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
鱼初月率先回过神。
她惊了一惊,脸颊‘腾’一下热烘烘地烧了起来,心中知道自己丢了个大脸,又羞又窘,下意识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拖着受伤的身体在林子里钻了一天,刚睡得迷迷糊糊又被惊醒,脑子着实是不那么灵光,她凭着本能往安全的地方一钻,竟是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崔败的怀里。
崔败:“……!”
他刚吸了一口凉气,便察觉胸口一湿。
低头一看,见她顺势擦了眼泪,还擦了鼻涕。
崔败:“!!”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也有些不听使唤了。
他从牙缝里憋出一句:“死什么,我肯定比你活得久。”
知道自己闯了祸的鱼初月已经彻底麻爪了,她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擦了擦他湿哒哒的衣裳,掩耳盗铃地遮着,低低应道:“嗯嗯。师兄定会长命百岁。”
崔败气乐了:“咒我活不过十年?”
鱼初月:“……”
崔败可不就是快一百岁了嘛。
多说多错,鱼初月赶紧抿住了唇。
“再把鼻涕眼泪弄在我身上,你就死了。”他很没气势地威胁她。
他像立一根晾衣竿一样,把她立回了地面上。
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气急败坏。
脸臭得有一点可爱。
鱼初月偷眼打量着他,见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石窟门口的景春明。
只见从稽白旦、袁绛雪手中缴来的骨铃此刻正悬浮在景春明的面前。
骨铃之上散发出幽幽绿光,在这样的夜里瘆人得紧。
周遭的风也变得有些奇怪,像是鬼在哭。
骨铃之上,不断地渗出血丝一般的绿色邪气,飘飘荡荡,聚向那石窟之中,山壁深处传来阵阵低沉的颤动,隐隐可以听到极为凶煞的咆哮声。
崔败薄唇紧抿,眸中隐隐闪烁着暗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今日四处奔波,设下一个个追邪阵,始终一无所获,却没料到,这心魔邪煞竟然就藏在他们当作落脚据点的石窟中。
活生生演绎了一场灯下黑。
景春明双手合什,神色空渺慈悲,眼皮低垂,口中有条不紊地诵出声声真言。
佛音有如实质,一个个半透明的光体‘卐’字符打入石窟之中,一下一下,震山摧石。
轰隆隆的震地声和咆哮声越来越清晰。
“大师兄,佛者的心魔劫,只能他自己渡是不是?我们插手,他就会失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