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高岭之花浇浇水(149)
“是你的好表哥叫你撒的谎?”
“是我自己想撒谎,与他没有关系。”
李藏风再进一步:“那他到底是你的表哥还是别人?”
“是一个朋友,在我困难时给了我一个栖身之所。”
“什么样的朋友得藏头露尾,不让你去见故人?”
我皱了皱眉:“他只是在担心我,是你对他存有偏见。”
李藏风笑了笑,他这人从前不知道笑字怎么写,所以一旦笑起来就不正常,那嘴角像僵僵的蚯蚓似的,一节一节地蠕动,彻底破坏了他脸上的俊与美,可我却知道他在笑什么,所以内心憋了吐槽,只在脸上露出了为难。
“你说我对他有偏见,可我坦荡,他却如何?”
“他有难言之隐,无法坦荡。”
李藏风不信:“你若真要在我面前回护他,至少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我这就不说话了。
我认为我不能随随便便再对李藏风说谎。所以等到需要撒谎的时候,我干脆就当这嘴不存在,当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哑巴人。
李藏风道:“你不说,是因为想保护他,还是因为……你还是不够信我?”
我笑道:“李大侠想我信你什么?”
“你对自己的过往还记得多少?”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个就是我今天要解决的正题了。
“你觉得我之前的样子,难道都是演出来的?”
李藏风闻言一愣,仿佛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延伸出了无穷无尽的意思。
端茶倒水,殷勤打扫,张口闭口都是替身梗,我知道我如今的样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和七哥联系起来,李藏风该是知道的。
可他无法相信。
所以强行解释。
他想用一个“失忆”的借口去掩盖一切疏漏,可这样强行解释,他心里怎会不留一个疙瘩?怎会没有疑虑?
我看他这模样,掩住叹息,强作心硬。
“我已经学会放下,你也该如此。”
李藏风沉默良久,问了我一句。
“你想放下的究竟是过往……还是我这个人?”
这回轮到我听愣了。
我身上一震,我四肢百骸的毛孔都在此刻直楞楞地竖起来,我脚下寒气直冲脑门,胸口热气滚烫四散,我的语言中枢就此罢工,逻辑中心当场爆炸。
李藏风在说什么?
他说的是我放下他这个人?
他意思是我的过往就等于他?
还是觉得我只是单纯想甩了他?
李藏风看我脸上如走马灯一样来回闪,似乎知道自己的话切中了痛点,起到了实实在在的作用,又说了一句。
“如果你一定要放下我,我必须知道理由。”
“什么理由?”
李藏风道:“你费劲千辛万苦,才脱离了组织。所以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诓骗你、逼迫你,叫你去做他的刀!”
我心中一震,他又继续道:“你若一定要放下我,我必须听你亲口说出来,这得是你自己的想法,而非为人所迫!”
我道:“若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你就会乖乖接受?”
李藏风沉默,那拳头在腰侧攥紧,大拇指死死地压在刀鞘上,连动都不动,另有一层灰蒙蒙的阴影裹住了他漂亮的鼻尖,在这短短这一刻,他的鼻子似乎连好看这个功能都不存在了,连带着他的精气神也跟着一颓。
“是,我会接受。”
我看了他那么久,仿佛我是第一次看人看得这么清楚。
从前看了这个男人那么多次,都只是抓住了拼图的一角,如今才把这拼图完完整整地拼出来。
李藏风啊李藏风。
你执着至此,叫我怎能放下?
我叹了口气,我向前一步,走到他目光的包围之处。
“做人做事只能选择向前看,一个人的过往再如何惊心动魄,也比不上今时今日的这一刻。不管我过去是谁,不管我记得多少,如今我只活在当下,就只是方即云。李大侠若不能体会这一点,你我就永远无法谈到一块儿去。”
李藏风困惑道:“体会?”
这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似里面蕴含的意思戳中了他的某个点。
我笑了笑,我对着他露出了方即云的笑。
“但倘若你能体会,可以在我身上看得见方即云而不是老七,那我认为我们如今的这场对话,还能继续下去,而且继续很久。”
话一说完,我趁着他发愣的时候走上前。
我心里想的是揪一揪他胸口两个瘤子,以此打个招呼。
但心里想的当然不能直接做,我只是把他那只按在刀鞘上的手,给握了起来,挪了开去。
他这个人,你别看他话少人硬,看上去正正经经的一只决斗佬,其实他小动作多着呢,比如他每次一得意就揉刀鞘,那大拇指都揉的要摩擦起火了,还以为是瞎的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