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问道:“阿婧,你喜欢一个人时,便不曾犯过相思么?不曾想着与他相见,想着与他相守,想着与他生儿育女,想着与他再不分离?”
他似是胸口闷得厉害,用力重重地按着胸口,他垂下头来,这一垂头,那一头乌发凌乱的长发,便披垂而下,便垂在他的脸上,挡住了他的眉眼。
“阿婧,”邓九郎的声音很低很低,很轻柔很轻柔,“你喜欢我,却在我盼了两年后的重逢时,带上数十个美男子,还与他们同起同坐,同车同食?”
“阿婧,你的喜欢中,便不曾有过退让么?我自从吴郡与你重逢后,看天下美人都如骷髅,总觉得比你美的,不及你有趣,比你有趣的,不及你狡诈,比你狡诈的,不及你乌漆漆眼看我时那般可爱……阿婧,我南阳邓九在这天下间,也算是一呼百诺的人物,你知道的,只要我愿意,无数美人会像苍蝇一样扑过来,而且是赶也赶不尽打也打不走……可我都没有。”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随着他抬头的动作,那歪到一侧的冠完全掉落下来,那束起的乌发也完全披散在他脸上。这样一头凌乱的长发,配上他的眼,配上他的表情,不知怎么地,让柳婧感觉到一种他无法宣于言表的悲愤和痛心。
在柳婧强行忍耐着凑上前,给他整理发冠,替他抹去愁容的冲动时,邓九郎喘着气悲凉的笑了起来,“阿婧,我邓九都没有说风流,你怎么能,怎么能背着弄出这种种勾当?”
柳婧侧着头,她躲避着他的目光。直过了一会,她才低低地回道:“你应该知道的,我并没有……”
刚吐出这几个字,她腾地转头看向邓九郎,慢慢倾身,从他掌心中拿出那块令牌后,柳婧一边摩挲着上面的字样,一边低低地说道:“九郎,你姐姐她,是不是早就给你定好了妻室人选……所以,她根本就不可能中意我,只想我当一辈子的柳白衣?”
柳婧这句问话一出,处于悲愤伤心中的邓九郎不由一怔。他转头怔怔地看着柳婧。
柳婧这句话透露了两重意思,一是,她原来和以前一样,一直是想嫁他的,想当他的妻室的。二,她很在乎他的皇后姐姐对她的看法,并为此几经琢磨……
就在邓九郎想通了这两点,猛然伸手握向柳婧的手腕时,柳婧已先一步把车帘掀开,朝着外面高声喝道:“停车!”
于马车一晃而停时,柳婧一个纵步跳下了马车。她似乎并不介意自己也已衣冠不整,便这么当着街道上来往的人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衣冠,又干脆利落地扯掉束发的玉冠的,让一头浓密的黑发完全披在肩膀上后。柳婧朝着马车走了两步。
她看着马车中的邓九郎,安安静静地唤道:“九郎。”
不知是一阵春风拂起了她的长袍大袖的缘故,还是此刻的柳婧的笑容,特别宁静,或者因洞察而特别从容,她这样笑笑地对着邓九郎时,邓九郎不知怎么的,目光有点移不开了。
柳婧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的,唇角的笑容浅而冷漠,“九郎,我一直在这里。”她伸出白皙的手,把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背上后,轻轻说道:“一直在等你,等你有一天愿意以妻位迎之……当然,你如果让我等得太久,也许我已不再稀罕了。你是知道的,现在的柳白衣,是能找到不在意她的一切,愿意把妻位捧在她面前的好男儿的!”
说到这里,柳婧不等邓九郎有什么反应,转过身束了束腰带,提步就走。而随着她走动,那白色的长袍在春风中飘飞开来,那宽广的衣袖也在春风中飘飞开来。白色的,飘飞的长袍广袖,配上乌黑的飘飞的长发,直有一种说不出的决然和凌厉!
在邓九郎蹙着眉峰定定地注目中,迎面奔来几匹骏马和几个俊美的护卫。那些护卫们看到柳婧时,齐刷刷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在把柳婧围上时,邓九郎听到一护卫说道:“霍焉说要我们在这里侯着,迎你回来。没有想到公子你果然在这里下了车。”
接着,他听到柳婧用那与他说话时,完全不同的颐指气使的语气说道:“皇后娘娘今天赐了我一块‘白衣公子柳’的令牌,回去后,我们那酒楼正式更名为‘白衣’楼!”
“是!”
“白衣楼从明日起,大开三日全汉宴,宴请洛阳城的各方权贵!”
“是!”
“按这令牌上的字体印几百张请贴,以后,我正式更名为柳白衣。这一点,你们通过飞鸽传书发回柳氏宗族。说是我得皇后娘娘赐名,从此后,便在列祖列宗面前,我也只是公子柳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