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子堤沉默良久。
好一会,他低低地叹息一声。
转过头,他又开始抚起琴来。这一次,他的琴音更悲了。
不过,玉紫对这琴棋书画之类,是一概不通,她听来听去,只是觉得公子子堤弹的琴还中听,至少不让她打瞌睡。当然,至于这提神的是琴声,还是美人,就有点分不清了。
汨汨的琴声中,公子子堤低低地说道:“天下诸妇中,鲁女最多才。”顿了顿,他又续道:“玉姬,为我奏上一曲吧。”
叫她弹琴?
玉紫的脸有点白了,她笑了笑,发现咽喉有点干。直到公子子堤回头盯向她,她才低下头,喃喃说道:“自离开家国后,妾便发誓不再碰琴瑟了。”
公子子堤盯着她,皱眉说道:“纵使是贵女出身,不碰丝竹,怎能取悦丈夫?”
丢出这句话后,公子子堤淡淡地喝道:“退下!”
“诺!”
相比公子子堤的不悦,玉紫的这个回答太过干脆利落,简直是有点高兴。
公子子堤抬起头来,狐疑地盯着她,在玉紫退出五步远后,他又问道:“玉姬有何才艺?”
玉紫脚步一顿。她抬起眼睫毛,朝公子子堤悄悄地瞟了一眼,低声说道:“妾,识字,能算帐。”
公子子堤摇了摇头,道:“此是食客之事,你身为妇人,可有取悦丈夫之术?”这是他第二次提到让玉紫‘取悦丈夫’了,玉紫直是听得胆战心惊,她摇着头,羞愧地说道:“妾无长处。”
……“退下吧。”
“诺。”
一直退出了四五十步,玉紫的心,还在砰砰地一通乱跳。公子子堤,可是话中有话啊,他那语气,分明像是一个招聘人才的上司。难不成,他想把自己做礼物送给某个人?
玉紫越想越是心惊。
不知不觉中,她已来到了队列中,远远地便可以听到宫的笑声。玉紫抬起头,看向笑得皱纹都开了的父亲,慢慢地拧起了眉头:不行,得逮个机会悄悄离开公子子堤才好。只是父亲似乎很愉快呢,也不知他愿不愿意与我一道离开?
这天晚上,玉紫第一次吃到了一碗干干净净的,连一粒糠壳也没有掺的粟米粥,同时,还吃了一块狗ròu。不过,她心里有事,这难得的美味入肚,却是心不在焉。
走了几天,车队终于要进入临淄城了。而玉紫,一直没有找到逃跑的机会。
齐国的临淄城,是天下财货的中心,这里聚集了这个时代最多的商人,最多的财富。
整个城池,约有五十华里方圆,城墙如长城一样,把它牢牢圈住。
还隔个四五里,玉紫望着那一眼看不到边的巨大城墙,便倒吸了一口气。
饶是见过现代社会的繁华,可玉紫此时此刻,还是有一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
而走在后面的宫,已经是痴痴而望,双眼含泪了。
车队的速度更慢了。很明显,公子子堤,连同他身边的剑客们,都不想太快进入那片城门。
玉紫只是朝公子子堤的马车瞟了一眼,便转过头,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致。
这临淄城外,以前显然也是繁华的集居地。到处都可以看到一座座土堆,以及一幢幢破落的木屋。
是了,父亲曾经说过,以前,大城四周,都会有聚城而建的郊呀什么的,现在战争频繁,那些聚居在城外的百姓们,都想尽千方百计地入了城中。
城门越来越近了。
临淄高达六丈,由厚厚的,如小山一样的巨石筑成。看着那巨大的石门,以及石门两边,因为战火而留下来的沆沆洼洼,以及那被血染成的一片片的酱红色,玉紫可以想象,这几百年来,这座大城所经历的累累战火。
车队离城门约有二里远时,走得更慢了。
无数的车队,路人,骑着驴和牛的剑客,贤士,从城外的四条要道同时涌来。人实在太多了,可容三辆马车并行的官道上,已是拥挤不堪。
这是玉紫来到贵地后,第一次看到一个地方,有着后世常见的水泄不通的拥挤。
第40章齐公子式
车水马龙中,大开的城门里,驶出了几辆马车。
这几辆马车一驶出,众人纷纷让道,避向道路两侧。连公子子堤的车队,也在向道左避去。
上千人的注目中,那四辆马车大咧咧地行走在道路中间,横冲直撞般地驶来。
公子子堤的马车,还在向道左驶去,渐渐的,他们混入了一个商队当中。
玉紫掀开车帘,好奇地看着那几辆马车。
那几辆马车越驶越近,越驶越近。
突然间,马车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