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清就把萧飒带给自己的东西给大太太,喃喃解释道:“……可能去的人是常惠,所以才把船坞托付给我的……”
大太太把契约书贴在胸口,泪如雨下。
沈穆清的眼泪也涌了出来。可她不敢哭——大太太是萧飒的生母,自己凭什么去哭……
想到这里,她更觉得伤心,侧过脸去叫小丫鬟给大太太打水净脸。
大太太拉着她的手,把那契约书还给沈穆清:“你收好了。这是他留给你的东西……”
沈穆清推给了大太太:“我怎么能收……”
大太太执意要沈穆清收下,还侥幸道:“……还好没有糊里糊涂地到府上求亲,要不然,可真是连累了你。”
沈穆清就想到了那把宫锦红穿的如此妥帖自然的少年,想到了他如夏日般明亮的眸子,想到他面带傲慢的笑容……
她终是忍不住,当着大太太的面,眼泪扑扑落下来。
大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你别哭。你这一哭,我心里也跟着乱了。”
自李氏死后,还没有哪个女性长辈这样的关心她……沈穆清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不能言喻的担心与害怕,故作镇定的强颜欢笑,还有那些深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的痛苦与不安,她伏在大太太的膝头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似的,肆无忌惮地路了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一片愁云惨雾,英纷、明霞几个都捂住嘴嘤嘤地哭了起来。
常惠的眼神也一暗,轻手轻脚地避到了堂屋。
沈穆清哭了一会,有小丫鬟端了热水来。
本来给大太太准备的,现在反而是沈穆清更需要。
大太太挽了衣袖给沈穆清拧帕子。
沈穆清把热腾腾地帕子捂在眼睛上,又无声地哭了一场。
大太太也不劝她,扶着沈穆清的头发,让她尽情地哭。
“不要有事的……常言说得好,大难不死,必要后福。你看,那么多的随臣都没能回来,他竟然还捡了一条命。可见是个有福的。你是不知道,他小时候是出了名的顽皮,有一次看屋檐下有个燕子窝,非要掏了不可。那时他祖母还活着,派了小丫鬟天天守着他。结果他趁着老太太睡午觉的时候把太师椅拖到屋檐下,拿着竹竿站在椅背上把燕子窝给捅了下来……旁边没有丫鬟跟着,可不就给摔了个结实……当时手就摔的抬不起来了……可现在还不是照样地舞枪弄剑的……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他就是淘气,让人不能放心,让人总这样惦记着他才好……”
在大太太唠叨声中,沈穆清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她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大太太笑了笑。
大太太看她笑容勉强,巴掌大的小脸瘦得只除一双神色黯然的大眼睛,悲从心起,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好故作轻松地喊丫鬟们帮她净脸梳头。
沈穆清却担心着沈、萧两位的见面,她叫了英纷来:“去老爷那里看看,有什么消息,记得过来说一声。”
英纷红着眼睛应声而去。
丫鬟们把了靶镜、帕子进来帮着沈穆清重新梳洗一番,英纷折了回来。
“姑奶奶,大太太,”她屈膝给两人行礼,“二位不用担心。萧大老爷说,王大人提出来的要求都能办到,最慢三天,全都能办好。”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沈穆清这才想到常惠还没有走,她忙吩咐英纷:“装几盒点心给常师傅,让他带回去给孩子吃!”
英纷应了,不一会又转了回来。
“常师傅问,朝廷是不是要派人去八河?如果有人去八河,他想跟着去。还说,那边他熟,万一要跑,他还可以带路。”
大太太一听,立刻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忙道:“问问常先生,还有什么惦记的事,我们萧家都会帮着办了。”
英纷传了话,又过来回话:“常师傅说,没什么惦记的事。还说,他住在什么地方,姑奶奶也是知道的,定了日子,知会他一声就是。”
沈穆清很是感激,眼泪湿润去了堂屋:“常师傅,多谢了!”
常惠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姑奶奶放心,实在不行了,我把萧公子打晕了用毡包提回来。”
沈穆清听着不由破涕而笑。
九月十六日,王清带着四十六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都——这其中,包括常惠,还有萧诏应王清要求找的二十六个人。
沈穆清开始日夜做鞋。亲自纳鞋底,亲自绣帮……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乱如麻团的心变得简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