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轻手轻脚的踱至床前,才见长秀身上的伤都被孙妙手悉心的包扎过,赤露的胸膛绑着满满的白色绷带,犹显突兀。正当我想帮他掖好被子,他却霍然惊跳的大喊着,“小玥快跑!跑啊!千万别回头……”这么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还连带手舞足蹈的。可他的眼睛还是紧紧闭着的,想来是做了什么噩梦。心里暖暖的,没想到他在梦里还在担心着我的安危。
他晃动的手不停的在挣扎,我怕他这样会重新挣裂伤口,就央着李哥一起摁住他,还得注意不要碰到他的伤患处,直到过了好一会,他才又沉沉的睡去。
李哥戏笑的说,“这小子真是力大无穷,连受伤了也这般的带劲。哎……今早他来帮我的时候还是精神爽朗的,真看不惯他这么虚软的躺着……”
我本来还强忍着的泪意却被李哥的话触动开来,眼眶泛红的直直看向长秀,忍不住伸手拨开他额前凌乱的头发,红肿的脸庞还没有褪去稚气,才十五岁的年纪,却总是像保护神似的什么事都站在我身前。他才不过十五啊……
两年多来一直对我照顾的长秀,会为了我不要性命的长秀,如今只是需要一个干净的地方修养,我却连这点事都办不到,怎么对得起他的好?
李哥见我哭得像泪人似的,惊慌失措,想安慰也无从入手,只在一旁着急的喊着,“玥丫头,好端端的你哭什么?是我嘴拙,你别哭了!长秀不也救过来了么?当高兴才是啊……”
是啊,还有什么比活着更珍贵?
我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又哭又笑的说,“是我失态了。”原谅我还不习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哭诉,那样会越发的彰显自己无能。我用手背胡乱的擦着泪痕,虽然眼睛虽然还蒙蒙的一片,可是却明明白白的看见李哥身后的,是不知何时出现的仲孙静月,而他看着我的眼神若有所思。
他见我发现了他的身影,就从善如流的接着说道,“我方才和孙兄商量过了,他有一座别院可以借用来暂住,如果长秀兄弟去那里修养的话,或许对恢复身体有助益,不知姑娘意下如何?可是愿意?”
听他的话,我心头一喜,孙妙手的别院,可是比洺州的一般富贵人家的主屋还要好,怎么会不愿意?只是这样好吗?我迟疑的望着他,说,“这样会不会太打搅孙大夫了?”
“怎么会?反正我也要在洺州逗留一阵子,到时免不了叨扰到孙兄的。长秀小兄弟既然是为了救我而伤,于情于理,我自当负责到底不是?”
“玥丫头还想什么呢?赶快答应人家啊,你也想长秀快些好吧?”李哥推了推我,好像有些埋怨我不识相。
“如果我们走了,岂不就剩你一个人了?”我喃喃道,有些担忧的看向李哥。李哥走南闯北,无儿无女,同住在一个园子,是大杂院里最照顾我们两个的人了,我们一走他不久冷清的一人独过了?
“你担心我做什么?我自己能照顾好。你别忘了,我迟些还得去东郡呢,那里灯节人多,可以赚个够,你们顾好自己才是,别老担心有的没的!”他拍拍我的肩膀,不甚在意。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也是,便向仲孙静月福了福身子,温和的道谢说,“如此就有劳先生了!”
先一步离去的孙妙手很快就差人来接我们。他想得周到,同时来的还有两个杏林堂的学徒,帮忙转移还有重伤在身的长秀。就这样我们辞别了李哥,和仲孙先生一起离开了大杂院,坐着马车往孙妙手的别院而去。
这是个小巧精致的别院,分东西二进,虽不大,可处处透露出修造者的心思,华而不俗。西厢是药房和堆满医书的书房,看来是孙妙手闲来休憩之所。东厢则是我们现在居住的院落,仲孙先生住在我们不远处,他每日早晚定会来看看长秀,然后才回自己房里。有时孙妙手会来找他,两人一闭门又是半日不出,似乎在商量什么事情。不过这些是别人的私隐,我也不会多事的去探寻,我眼下最希望的,是长秀快点好起来,恢复原来活蹦乱跳的模样就好。
在别院里,长秀得到了最好的照顾。也许孙妙手是看在仲孙先生的面子上,隔三差五的就来给长秀复诊,连换药也亲力亲为。长秀如是半睡半醒的昏沉了将近十日,意识才渐渐的恢复清明,可以进得一些粳米粥,伤口也慢慢的开始愈合。
隐处唯孤云
“小玥,这药好苦,我不喝行不行啊?”长秀歪斜的靠在床头,皱着眉哀哀的看着我,对我手里的药一脸嫌弃的避而远之。
现在他脸上的红肿淤青都已经渐渐的消退,只剩下浅浅的痕迹,还差内里的调养了。不过能如此精神奕奕的跟我较劲,估计也快好了。我故意板起脸,声音冷冷的对他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吃药你还想好?给我快点乖乖的喝了它!”说罢便把药递到他跟前,他嗅了嗅,推开药碗,偏过脸像个孩子似的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