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我识字,有人在附近的时候,我就百无聊赖的到处闲晃,无人的时候就拿起书来看看。我有些苦恼,究竟怎么样才能光明正大的看书了?又没有人教,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就学会认字吧?
而且据我所知,似乎大伯公不喜欢女子读书,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老掉牙的话题,可为何娘亲的闺房又有这么多的书籍呢?不过,听说大房的其他小姐也是没有西席来教,只有请一些嬷嬷来教授女训和女红,连习琴也请的是教坊的女乐师。我低叹,看来自己得收敛着,在没找到切实可行的方法前,切不能露出马脚。不禁想起了奶娘不让我去私塾时那严肃的样子,想想脑子里就一团麻乱。
这个冬天,怕是不太寻常。景帝自东郡避暑以后,没有立即起驾回帝都,而改道去荆北打猎,被叛军趁乱射杀在禹城山下。时任兵部尚书的尹漠天即奉景帝之长子,绍王赵庆为新帝。次年三月,尹漠天废帝,自立为王,改国号为周。
很快的,就到了元隆十一年春。
烟花三月,雪云散尽,金碧晴空,风光无限好。庭院里开出了满树满园的梨花,一片一片花瓣晶莹透亮,娇柔可人,清晨的露珠欲滴还在,漾起别样的柔情。若刚巧借得东风,吹落一场梨花雨,嫩瓣轻舞飞扬,在其中漫步,是一种心醉的浪漫。
尘世间的纷纷扰扰,似乎影响不到这里。
我一个人站在梨树下,闭起眼睛,肆意享受着这清香四溢的舒爽。
梨花人独倾。
这天,我在翻开一本古籍,从书里掉出了一张书笺,上面就写了这句话。却不是娘的字迹,是作批注的人写的。
梨花,人,独倾,只有区区五个字,简简单单,却描绘出了一幅淡墨宜人的丹青,让人感觉到了深刻的情意,既淡且浓,下笔如有神。梨花如人,人比花娇,或许如此,才引人一见倾情,再见倾心。
我一直认为,能写出那么大气的草书的人,必是一名男子。若真如此,一个未出嫁的女子,珍藏着一个男子所书的笺子,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不由得想起早些日子无意中听到的两个老妈子的一段对话。
……
“哎,听说那位小姐的闺女不会说话,是不是真的呀?真是可惜了,她好像还没有及笄吧?”
“你又多事了?主子们的事哪里容得我们议论的?”
“哎呀,这里又没有外人,怕什么?我不说说心里憋得难受。我昨儿个听罗管事手下的祥子说啊,大老爷至今都不肯见那位小姐呢,连年夜饭也不让她出席,所有的少爷小姐可都去了的呢,想来真是不喜欢她啊!”
“哪能喜欢呢,毕竟当年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说好端端的一个大家闺秀,又最得大老爷的宠,跟侯爷家的公子订了亲,也是门当户对,一世无忧了吧?可谁想到她竟然跟着先生私奔去了?生生的抹了大老爷的面子不说,没了新娘子对人家也不好交代啊!你说,这样子大老爷又怎么会待见那位?据说还长得挺像的,不是要剐疼人的心么?”
“哎,说得也是,怪只怪那位哑小姐的命不好了……”
……
故事其实很简单,我(小昭)爹曾经是娘亲的西席,所以才有了那些手稿,那些批注,还有了那化不开的情意。两人日久生情,可是大伯公早为我娘亲定了亲事,对方的家世在景朝也是举足轻重的。而且估计爹是出身寒门,与娘亲的身份不般配,更不可能入大伯公的法眼,求得成全。于是两个人一合计后就不顾一切的私奔了。这件事也成为了甄家不欲外人提起的丑闻。
这就是大家极力掩藏的内情,一段不容于世的爱情。古代的人极为避忌私奔的,奔者为妾,有辱门风,会让女方的娘家抬不起头来。所以,有情人为得眷属,甘愿抛弃一切,这种事情,电视上看的不少,可真正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想,或许娘亲的性格是像足了外公,情深不寿,一生唯一人足矣,别人断无插足的可能,因她和爹的果敢才成就了一段姻缘。
是什么样的爱情,能让一对有情人鼓起勇气,抛开世俗的藩篱,道德的枷锁而结合在一起呢?我没能亲眼见证这段感情,可是却由心底的喜欢小昭的父母,有着这个时代的人少有的真性情,敢于争取自己的终身幸福。
往事如烟,劝君莫沉吟。
只有香如故
书笺上的字句,似乎还保留着淡淡的梨花清香,那飞扬的草书还贪恋着伊人的芳华。可惜,故事里的主人公早已不在了,芳踪逝,。
忽然,觉得脚下有绒绒的东西在蹭着,有些痒痒的,我低下头一看,竟是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在我脚边磨蹭着。一下子,像触动了我记忆里的机关,思绪如潮水般涌现出来,因为,在很早以前,也有这么一个小家伙,连同两兄弟,一同出现在我乏味可陈的生活里,然后又无故的消失了,而那叫着小白的小东西,也有着这一身漂亮白净的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