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意捶他的胸膛,“敢情你还成山大王了?我又不是神仙,好好地大活人能到哪里去?况且你堂堂明王神通广大,我还能飞出你的手心?”
他握住我的手,意味不明的笑笑,“也许吧。你明日生辰,可我今夜就要赶回去了,这个送你。”他把一个冰凉的东西套在我手上,我低头一看,是一只玉戒指,他说,“上回我送你你不稀罕,这回可不许脱下来!”
原来他是专门来替我庆生的?
这个男人,该怎么说他才好?
我转转戒指,眼眶微热的颔首,问道,“朝曦还好么?靖晏呢,从太子府回来了么?”
“都很好,现在朝曦跟靖晏上了太学。”
果然,有明王妃的娘家殷家在,太子翻不了天,殷家在朝中举足轻重,又曾经匡扶萧世乾称帝。他能在外安心打仗,少不了要殷家这个强有力的后盾照拂着明王府。历朝历代,权贵们都这么热衷相互结亲不无道理,就连他的两个良娣,也是朝中权贵的女儿。多少女儿家的婚姻都是为权利铺路,最后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是,我心疼他。
他从少年随父起兵开始,没有一年是过得安逸的。二十岁挂帅攻打尹漠天,苦战数月,多次单骑探营,出奇制胜才让其归降,二十四岁灭余氏,二十六岁带伤生擒宋晖承,二十八岁大败拓跋族,驰骋疆场,战功彪炳,明明这天下是有能者而居之,偏偏因为名分而展不开羽翼,还因为功高震主屡屡被人猜忌。
但是他有扭转乾坤的本事,是他的就只能是他的,那一天不会太久。
此时他长身玉立,安静地站在柳树下,金冠束发,鄂下的冠带勾勒出他略显冷冽的面容,只一身朴素的黑袍就隐现王者之风。这一瞬间,我跟他站得很近,却觉得离他很遥远。
后来我们沿着河堤而行,天南地北的都聊,他自然的牵起我的手,我一愣,却是不想放开,他的手真的很温暖,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现在的他变得很沉静,只是专注的听我说话,偶尔浅笑回我几句,可是有时候那深沉的眼神又让人无措,那个幽郡萧泽天已经消失了,如今我身边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他,霸气,稳重,内敛。
“阿染,还记得那时问签吗?说我们是‘天作之合’呢!很快,相信很快我就能接你到邑宁了。”他临走前这么对我说。
我心头一震,这话说明了他准备反太子了。
显仁八年十月,有人上奏陛下,太子私自铸造兵器,招揽兵马,意图造反。帝怒,将太子幽禁在东宫,一众朝臣受牵连。
我蓦地想起当时他冒充酒肆老板,那满城失踪的打铁人,还有他背后让人查探的事,应该与这次太子私造兵器有关系。我暗暗佩服他的忍耐力,竟然这么久才有所动作,此时亮出这张皇牌,对萧诚轩可是重重一击。
只不过我跟他都低估了萧世乾对这个长子的纵容。
十二月,陛下下了旨,言明此次造反乃是刺史王远指使,与太子无关,王氏尽殁。还有传言说,此次谋逆是二子萧泽天故意挑拨,陷害太子,所以让陛下很不高兴,渐渐的架空了他的权力。这时我知道这已经到达他能忍受的极限了。
我心里极为担忧,难道召他回京是便于更好的控制局面吗?我想起仅有的一次会面,那萧世乾看起来也是英武精明的君主,那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不知道这么偏帮太子只会让事情不可收拾?不恰当的息事宁人,只会到加速矛盾。
萧泽天依旧没有给我任何的消息,我知道他不想我担心,又或者说,他已经忙得没有时间。我坐立不安,京城一有什么动静都能让我紧张半天,怪不得别人说没有消息就等于好消息。
倒是在显仁九年的新年收到一份意料之外的贺年礼,当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时,我才惊觉,原来最了解我的人是他。
——若想离开,便趁此时,一切都打点好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如果我不想去邑宁,只能现在就走。一旦他成事,我要走,怕是难于登天了。我捏紧着手里的信,心里五味杂陈,到这时还来关心我是什么意思?
我想也没想,当即便写了回信。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如今的我,只是阿染。
霸业等闲休
显仁九年,夏末秋初。最近天气格外的热,连空气都布满了不寻常的意味。帝都暗潮汹涌,各派争斗不断,山雨欲来,风满楼。
表哥火急火燎地跑来,气喘吁吁的大喊着,“小昭!小昭!出大事了,你知道吗?”他拼命咽着口水,额上布满细汗,看样子真的很急。
我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书,起身给他倒了一盏茶,轻缓道,“什么事需要这么急?来,先喝口茶顺气,再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