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为身子一僵,惊愕的望着我,疑惑的问我,“小玥,你方才说什么?什么沈家的后人?哪个沈家?”
“我是说……”可他没让说完,捂了我的嘴示意我噤声,然后小心翼翼的探出门外望了一眼,然后关了门窗,回头才细声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于是我就把今天发生的事一并告诉了他。
听完我说的话,敬为苦笑一下,低低叹道,“原来如此……”说着深深的睇着我问着,“那你真的是吗?”
我想起了那个长命锁,摇摇头说,“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若非今日得见那个沈家族徽,我根本无法联想自己会有个这样的身世。直至现在,我还不能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倒希望一切是弄错了,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过往可不是好玩的事。
他看我的表情应当也猜出几分真假,“哎,若真如此,那就怪不得先生有如此反应了。”他边叹边对我娓娓道来当年的往事。
沈尧曾是景文帝时期的重臣,识见通远,闻达天下,因政绩斐然,功勋卓著而授为上柱国,盛极一时,门生无数。可伴君如伴虎,风头越盛,性命越危,沈尧深知其理,亦早已身体抱恙为由而辞官。但是,但因改立太子一事,沈尧与皇子赵炽已生嫌隙,等不喜沈尧的赵炽登位后,便借机说沈家通番卖国,欺君罔上,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管罪名是否属实,这沈家就此殁了。
我默默的听着敬为说那些前尘往事,感觉离我很遥远。
蓦地,眼中忽而闪过刀光剑影的画面,继而看到漫天的血,无尽无止,凄厉的叫喊声不绝于耳,自己像被什么人抱着,想喊,却喊不出声来。我痛苦的抱着头,哀哀呻吟着。
敬为见状,不知所措的问,“小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大夫来!”
我咬着牙,连忙拉住他的手躺倒在软榻上,摇摇头艰难的对他说,“我没事的,你给倒杯水来吧。”待喝了口茶润喉,我才觉得舒服些。
我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会有那么恐怖的影像?想起敬为方才的话,我接着苦涩的说,“难道就因为这样,他便要与我划清界线?”他明明那么尊敬他师傅,即使我真是沈家的后人,他也不可能避之唯恐不及啊!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的原因?
敬为拍拍我的肩膀,沉声说,“你应该也知,先生是赵炽的亲侄儿,因此他才能逃过当年的浩劫,而当时沈柱国的很多门生,不是身首异处就是籍没充军,鲜少有好的下场,先生很为此自责。”他低叹着,“你不会明白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我又何尝不是呢?乐儿的娘亦是受了家破之惊才早产的,若非嫁了我,她也不能幸免。其实,我们都活在着漩涡中,即使有心想避,也不是易事。”他似被触动了内心尘封已久的往事,说得感慨万千。
“敬为,我对当年的事没有任何的印象,也没理由去怪责先生。”我忽略脑中闪过的腥风血雨的场面,苦恼的说,“当年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即使有心相救,又如何使得上力?毕竟皇命难为啊!”
我又怎么会怪他?说我卑鄙也好,自私也罢,这副身躯里的灵魂是沈君玥,不是沈昭,退一万步说,即使先生是沈家的仇人,也不是我的仇人,我不会因此而放手的。
“放心吧,等先生缓一缓自会想明白的。不过,你这样毫无防备的告诉我这件事,我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他莞尔一笑。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件事也是体己事,我说与他听,便真当他是知己好友了,我缓缓道,“我信你。”
“就为你这一句,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了。”他叹道。
等敬为走后,我捂着胸口处的长命锁,想着他临走时交代的话——
虽圣上已下旨为沈家正名,可是你还是不要再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为好。
此恨何时已
帘外雪飘飘,悠然落地,更添几分愁绪。夜长锦衾寒,我却没有一丝的倦意,独自面对清冷的月光,倍感寂寥。侧着身,把玩着沾了体温的长命锁,觉得有很多事都像这个锁一样,密密的锁得紧实了,我想解开,却无从入手。
盛极一时的沈家,抄家灭族的惨祸,江东大族的甄氏,孤苦落遢的书生,因爱出走的双亲……小昭的身世,比我知道的想象的要远远复杂得多。而先生避我,真的是因为愧疚自己当年的无能为力吗?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尽然。不过他若有心结,得他自己解开。而我希望他缓和了思绪以后能坦诚相待,毕竟如果是因误会而分离,那真的很冤枉。
低叹了声,觉得多想也无用,拉高了衾被,蒙头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