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那个时候,他一直渴望着有那样一个人陪在他身边,即使不做什么,即使不说话。
在他孤单的时候、受伤的时候、绝望的时候······
只要有一个人还注视他、关心他······
就永远有一线希望。
等他能起床的时候,那天是孙世辉的葬礼。
周群有点犹疑:“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难道你还想窝在车里偷偷跟着我?”
周群就笑了。
任苒的精神还好,但是身体状态不怎么好,下车时候两脚发软。孙浮白的目光锐利,看了一眼周群,又落回他身上。
“还好吗?”
任苒点点头。
孙世辉的葬礼没像寿礼那样喧嚷,也许活着的时候都热闹完了,所以现在一切沉淀下来,显得如此寂静。
任苒向里走的时候,脚步虚浮,一步步像是踩在棉花上,一点实在感都没有,所有人都很沉默,没有什么繁琐的仪式,但很庄重。
墓碑上有一张孙世辉的照片,大概是十年前拍的,照片上的他没有笑容,表情严肃。孙靖山站在一旁,她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像是担心这场仪式会出什么差错一样。
她和孙浮白都没有流泪。
任苒鞠躬的时候,奇异的,他发现自己也并没有多难过,只是觉得胸口发闷,人也站不稳,鞠躬完要直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下,几乎一头撞到墓碑上去。
旁边孙浮白一把拉住了他,他的手很有力。
周群走过来扶着他,任苒松了口气,微微向后靠。
“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孙浮白沉默的点头。
“对了,谢尧······”
“他在一个很踏实的地方,你应该不会再有见到他的机会了。”孙浮白说:“我还问出来,当年他的车被动手脚,这事他知道。”
孙浮白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一件无关轻重的事情。
山风有些凉,任苒打了个寒噤。
也许谢尧还活着,但是应该活得比死了更痛苦。任苒觉得,也许他从来不曾认识他。
往山下走时周群问任苒:“我背你好不好?”
任苒摇摇头:“我自己能走。”
他走得很慢,周群握着他一只手,怕他会跌倒。
“我们去哪?”周群问。
“听你的。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他们都没有回头。身后,也许有人在望着他们远走的背影。
往事已经过去,不必再提起。
公路像一条没有尽头的带子,向前方一直蔓延。
“去哪?”任苒问他。
“回家。”
周群把他额前的头发朝旁边拨了一下,轻轻把嘴唇印在他的额头。车上的人都在昏昏欲睡,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周群把他揽过来,任苒靠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脸庞微微抬起来,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路两旁的树飞快的向后移动,微凉的风从车窗吹进来。
——全文完
番外
(一)饺子
任苒挺喜欢吃饺子的。
不是外面店里卖的,也不是那种冷冻饺子。
就是家里自己买了肉,剁了馅,和了面,擀了皮,一个一个包起来,最后下锅煮熟的那种,家常水饺。
周群包饺子特别的快,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拿起圆圆的一片面皮,一手舀了馅,手一兜再一捻,一个饺子就包出来了。
相比之下,任苒完完全全就是个门外汉。
剁馅时他会把菜刀一记硬劈,斩进砧板里拔不出来;和面时他能把自己两手黏在面盆里拔不出来;擀的那皮总是一半厚一半薄,要嘛就是边缘厚中间薄,下锅必破;或者,面皮黏在擀面棍上,黏得那个体贴入微,怎么撕也扯不干净,总有点蛛丝马迹的留在擀面棍上头。
不光活做得惨不忍睹,被他祸害过的厨房更是——一片狼藉的流理台砧板,和过馅的盆、碗、勺,乱放的调料瓶,面粉洒得到处都是······
两次之后,周群彻底熄了要让他学点手艺帮忙的意思——还不够添乱的!他自己干,从开始和面到最后端上桌要不了一个钟头,要让任苒一帮忙,那纯粹越帮越忙,多花一倍的时间还吃不到嘴里去。
于是乎,任苒动口,周群动手──
馅调得特别鲜,光闻味道就让人想尝尝看,可是这会还是生的,吃不得。
周群擀饺子皮那叫一个麻利,薄厚均匀,圆圆的就像用圆规量过,机器切出来的一样,绝不像任苒的手工成品,椭圆、多边,甚至有时候还有破洞。
一个个面疙瘩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一张张面皮,轻快利落动作纯熟得像艺术表演,不,像是在变魔术。
包好的饺子一个个像肚大腰圆的将军,稳稳当当的在砧板上排成行,仔细看,这一排十五个,每个饺子都长得不同,沿边、水波边、绞纹边、麻花边······这哪像吃的东西,就像是工艺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