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来,赫然发现他以为已经走了的周群就坐在窗户边用计算机。他没开灯,动作又轻,所以刚醒的任苒才没有发觉他在屋里。
“醒了?渴吗?”
任苒诚实的点头,周群马上把一杯散发着水果香气的热茶端给他,然后去打开了灯。
大概是怕他睡不好才一直不开灯的吧。
任苒喝口水果茶,左右看看。屋里好像没什么变化,不······有变化的,任苒前天把窗帘和桌布洗过后一直没空再把它们挂好铺好,他睡觉的时候周群把这些都做了,有些昏黄的灯光照在轻轻飘动的米色窗帘上,那颜色就像一碗又香又浓的蘑菇奶油汤。
周群简直像那传说中的田螺姑娘啊。
任苒觉得有点饿了。一天就喝那么碗粥,现在烧退了、汗出了,肚子开始饿了。
周群问他:“饿了吧?”
任苒摸摸肚子:“真饿了。”
身上有点黏黏的,他掀被子起来:“我去冲个澡······”
肩膀上伸过来一只手,按着他一下子又坐回床上。
“不行,现在不能洗。”
“很难受啊。”任苒掀起领子闻闻:“都快酸了。”
“那,擦一擦。”
周群是个好说话的老实人,可老实人认定的事更难动摇,任苒坐那儿等着,他端了盆热水回来。
“我自己擦吧。”
周群点点头,把水和毛巾放下,到厨房去。这房子的门都关不紧,因为门框变了行。
任苒把衣服脱了,拧毛巾擦一下,再从柜子里拿衬衫穿上。等他弄好,想把水端出去,周群一个大步进来:“我端我端。”
他把水端了出去,又端进来一碗面条。
“你怎么做的?”任苒的厨房可是一穷二白,除了一个电水壶,还有一个在超市买东西送的电磁炉,他好像一次也没用过。
“我刚才出去拿了些东西过来。”。周群看到任苒的目光在门上停下来,说:“你的钥匙总是放在鞋子旁边——”
这倒是,他的习惯没变过,因为放在鞋子旁边,穿鞋的时候就不会忘记拿钥匙。别人忘了钥匙,还有亲人朋友那里有备用钥匙,可是他就只能靠自己多当心。
面汤清清的看不到油腥,面条好吃,里面的萝卜和薄薄的几条牛肋肉也很好吃,任苒一口气把面吃完,汤喝得一滴不剩。
肚子吃饱后,人会有一段时间懒懒的,觉得很充实,一动也不想动。
任苒现在就是。他看了一眼电子钟,九点多了。
“你住哪儿?回去吧,我没事,让你在这儿耗了一天。”
周群摸脑袋:“嗯,我还没找到住的地方。”
任苒诧异的问:“那你住哪?”
“住店里啊。”他挺理所当然的说。
任苒点了下头。对,饭馆晚上打烊后当然是可以住的,又省住宿的钱又看了店。
“嗯,后面有个隔间,我在那儿铺了张床······”
然后······
然后······
他越说声音越低,任苒也没出声。
屋里特别安静,隐约能听到邻居家传来的电视剧里人物的嘶喊咆哮声。
周群看起来非常为难,他要说的话比咬掉舌头还要艰难。
“那个······我,嗯,晚上留下来吧,你还没好呢。”
任苒看他一眼,周群马上补了句:“我睡沙发就行。”
任苒轻声说:“沙发这么短,怎么睡呢?”
那只是个双人沙发,还很旧,弹簧都露出来,坐一个会儿就磕得人难受。
“我打地铺也很好。”
任苒又看他一眼:“我只有这么一床被子。”
呃······
屋里又冷场了。
其实床是张一百五十公分的床,睡两个人是可以的。
周群的目光在床上、地上、门上、柜子上巡来逡去的,脸慢慢的涨红了。
如果是从前,任苒一定会说:那就一起睡床上吧,但是这一次,他什么也没说。
他正想说你还是回去吧,周群却像吃了炸药似的蹦出一句来:“我们挤挤吧,能睡的下!”说完这句,又急忙再补上一句:“夜里你要是再发烧,我马上就能知道。”
任苒沉默了几秒,周群惴惴不安的等待着。
终于,任苒点了下头。
周群冲了澡回来,一身的水气,热腾腾的。这里早晚的温差大一些,白天烈日当头,晚上就冷风飕飕,不盖被子睡觉还真不行,任苒之所以发烧,也跟送同事的时候吹了风肯定有关系。
于是,两个人隔了四年,又重新躺在了一张床上。
任苒白天睡多了,这会儿实在睡不着,同样,他能感觉到旁边周群也没睡着。
他躺得直挺挺的,两腿平直,手贴在大腿两侧——如果这时候把他固定住,竖起来,他这姿势就是一个标准的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