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必定是知道了这件事,没诏你们去问话,许也是觉得这事为难,怀国公与你我同是当年玄武门之变的功臣,如今你们两家闹翻,皇上在不明实情之下,偏颇哪方都是不妥,想必卢老爷子就是清除这点,才敢明目张胆地认下弟妹他们……这样,明日我会面圣,向皇上说明此事,请他决断。”
房乔皱眉,“不可,此事已经够乱,你何必再掺和进去,皇上若是有意管这件事,当是会诏见我们。”
那人笑了两声,叹道:“说谋论算我不及你,可对皇上的了解,你却是不及我了。你可知,皇上如今等的,便是有人跳出来,主动提起这件事——此事无需多论,就这么定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若是届时同卢老爷子打起了嘴官司,该当如何证明为好。”
房乔神情一滞,稍作忖度,便知他说的有理,脑中闪过卢氏母子的模样,又想起卧病在床的老母,终是点头应下,让他代自己出面。
尽管卢氏母子和怀国公府的关系已经摆到了明面上,但卢俊在家多赖了两日后,还是被卢老爷子拎到别处继续“深造”了,早上,因同他道别耽搁了时间,遗玉他们比平时晚到了一刻钟才到学里。
一进到那间专用的教舍里,遗玉习惯性地先扫了一圈屋里在座的人,这一看不打紧,差点当场笑出声来,在座的三十来个人,清一水地一脸无精打采、眼底带青,就连打个哈欠都是一片儿一片儿的,显然是昨晚熬夜看了书的模样。这让遗玉想起在五院艺比期间,她也同样式临时抱佛脚,不过好歹她有个明确的奋斗目标,而这一屋子的人,却半点不知李泰会问些什么,只能尽可能地看些地志方面的常识。
钟鸣前,弘文馆的谢偃学士身后跟着两名各自手捧高高一摞书册的书童,走了进来。
他环顾了一圈下座的学生,朗声笑道:“怎么,昨晚都熬夜了?魏王殿下知晓你们如此用功,必会感到欣慰。都将桌面收拾下,今日咱们来抄些东西。”
听出他话里的取笑,下面的人多少有些尴尬,但还是脸上带着笑,看着书童将那两摞书册一一发下。
遗玉拿起被放在桌角的书本,封面上印着《鹿公集》三字,翻开来看了两页,便知是一本详写看一些州县沿革的地志书籍。
“都拿到了?”谢偃道,“那便开始抄吧,能抄多少便是多少。”
屋里的一些学生因心里挂记着李泰何时会过来,多是三心二意地是不是瞄一眼门口处、谢偃坐在上面看着下面的学生的一举一动,眼中带着趣味。这是在选拔人才,同样的和招数怎会???用两次,再者,照李泰的脾气,昨天下午能来一趟,和学生们“交流感情”,已经是出乎意料了,又怎能指望着他天天往这里跑。
果然,直到下学的钟鸣声响起,都没见李泰的人影出现。一些生怕魏王中途到场,憋得连茅房都不敢去的学生,当下脸色如同吃了二斤生萝卜一般。谢偃让书童将下面抄好的纸都收了上来,清点之后,才对着下面或有所觉或一脸疑惑的学生,公布了抄写最少的七个人的名字,道:“上面这几位,下午可以回到你们原来的教舍上课去了。”
这话说得婉转,实则是同李泰昨天那冷冰冰的话一个意思——你们可以离开了。
尽管心有不甘,但这七个人,却没有像昨天的高子健一般,质问出声。因着卢智和遗玉的提醒,老老实实地抄了一堂课书文的程小凤,大呼着侥幸,又数了数剩下的人,不由唏嘘:
“这才一天的功夫,五十四人便少了十四个,照这么算,等不到第五天,这人就一个不剩了?”
遗玉在竹筒里涤着毛笔,听到她的抱怨,当下失笑道:“如此筛选只是为了择出最适合的撰书之人,这两次下来,就算是侥幸过关的,之后也会更加小心仔细,越往后,每次被淘汰掉的人就会越少。”
程小凤担忧道:“可你也知道我是个坐不住的,再来这么两回,绝对是会被刷下的。”
这教舍里面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因为他们中午要到程家做客,卢书晴先走了,因此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遗玉便分析道:“你们可别忘了,那被选出来的人,有的是要留京负责修撰,有的则是要在外巡游的,想必不会只重耐性,也要有像你这般活泼的才行。”
程小凤被她一番话说的放心不少,便又有了笑脸,“说得对,我就是冲着那巡游的名额去的。”
稍后,三人乘了马车去到程府,程夫人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席间先是让卢智回去给卢中植带话,等出门在外的程咬金回来以后,必定再登门造访。而后竟是在几人或疑惑惑意外的目光中,向遗玉道了谢,只说是为了礼艺比试那日的事,卢智和遗玉便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