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远,她下了车,除了几年前随她一起陪嫁到卢家的奶娘余妈,半个丫鬟都没有带。
“咚咚咚!”
刚从走了卢俊,宅里的门房正打算回去睡午觉,忽听见外头敲门,是以为卢俊又折了回来,便仓促披了衣裳跑出来,门一开,看到的却是不常到这里来的晋璐安。
“夫、夫、夫人。”门房结结巴巴地唤了一声。
晋家是书香世家,家里下人都是规矩有礼,就这余妈算是个意外,余妈的夫家原本是给晋博士府上做护院的,同着也练了几手力气,晋家是怕家里这嫡亲的小姐嫁给一个武夫会受气,才故意赔了虽没喝过几滴墨水,却忠心十足的余妈随嫁。
余妈身板结实,一手就将这瘦长的门房拨到了一旁,咬着牙问道:
“说!老爷将那鄙妇安置在哪了?”
门房看看沉着脸站在一旁的晋璐安,料想这是夫人捉奸来了,既怕受牵连,又怕老爷回来会治他的罪,两难这下,便傻站在门口,说不上话。
余妈看他这个维诺样子,就知道人确是被藏在里头,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盖在那门房脑袋上,骂道:
“赶紧老实说,分不清楚里外人了是不是,夫人就在这里,你还想替谁遮掩,背主的东西,你当那贱妇是什么好玩意儿,遭累了老爷,果真殃了这一大家子,头一个先打死你!”
门房吓的一哆嗦,这便顾不得许多,伸手指了西院的方向,还哭着脸一五一十交待道:
“昨天晚上老爷把人领回来,就住在西厢了,老爷还交待小的们好生服侍着,不许同外头乱说,非是小的故意遮掩,夫人您就饶了小的吧。”
主仆两个是都没理他求饶,余妈在前头开路,就跟晋璐安气冲冲地往西厢找人去了。
这宅子不算大,因为不常住人,下人并没安排几个,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
穿过一座小花园就是厢房,小院外头装有两扇漆花矮木门,两边打开着,晋璐安走到院子门口时候,那外来的主仆两个正在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下说话,她一眼望见人影,隐约听见说话声,并没急着进去,而是沉了一口气,拉着要往里冲的余妈,就站在院子边上听她们说话。
“小姐,看着要下雨了,您回屋里头歇着吧,刚才虎大哥走时候不还叮嘱您好好休息,养着身子么,您那会儿答应的好好的,这人一走,就不听话啦。”
宋心慈气色并不多好,但被丫鬟这样打趣,略显苍白的脸上还是浮起了一丝红润,她伸手打了一下喜鹊,道:
“你又来笑话我,前头被关了几日,好不容易逃出来,我不愿回房里闷着,你就让我在院子里多走一会儿,等来了雨再进屋也不迟。”
“那就再待一会儿,不然晚上虎大哥来了,奴婢可是要告状的。”
喜鹊一边撅嘴,一边在桂树下头的石凳上铺了软垫,扶着脚步虚浮的晋璐安坐下来。
“知道了,就你管的宽,”宋心慈碎念了她一句,扭头看着这跟了自己许多年,同甘苦共患难的贴身侍婢,心思一动,便伸手拉过她,两人挤在一张凳子上,说悄悄话。
“喜鹊,我同你这些年,历了那么多事,是早没将你当成外人看,如今我落到这个地步,你还不离不弃地陪在我身边,感激的话,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说,就想着若有下辈子,我要能与你做对亲姐妹是该多好。”
喜鹊被她夸的不自在,“小姐...”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宋心慈抓紧了喜鹊的手,与她亲昵地并着肩膀,幽幽道:“我是过来人,看得出你同我一样,心都寄在一人身上,你别当我不知道,每回见了念安,你是比我脸上笑还要多。”
被她说破这点心事,喜鹊面露仓皇,整张脸丢羞红了去,宋心慈仿佛没察觉她这异样,一手抚着还未显身的小腹,自顾说下去:
“可我们眼下处境的确不好,我本是长孙家的妾室,遭了夫君厌弃,本来得上一纸休书也算是我自作自受,可他们要堕了我的孩子,我怎能答应,适才逃了出来。长孙家门高势大,如今我已无退路,爹娘在扬州,他们最要脸面,听到这消息,肯定是会与我断绝关系。”
“然错已铸成,家是回不去了,现在我们也只能躲在这小院里,等着风平浪静后,最好的结果,是念安他对我尚且存有一丝情意,能将我这可怜人收成外室,免得咱们飘零在外,到那时,我身边也只有你一个人,我是想着,咱们两个拿后半辈子,做一双好姐妹,好好地服侍他,报答他的恩情,就是怕委屈了你,同我一样不见天日,成了别人口中厚颜无耻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