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一样会装啊。
要说虞子婴这个人真没有太多别的优点,若硬的细数,这记仇便算是一项。
当初她是怎么从请神坛掉下去的,她至今记得一清二楚。
此时公主们围绕观星台下设椅而坐,左翼是诸国使臣,中端是景帝与朝渊国重臣,而右翼则是另外开辟出专门用来招待特别的贵宾席位,至于贵族豪士则被隔至观众席位上。
虞子婴身姿笔挺地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地等待开场,不一会儿感觉到有几道灼灼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捕捉到其中有一道令她有些意外的视线,蓦地望去,方向是贵宾席位。
——却不想,那个人竟是一身白袍杏衫的无相。
视线稍微偏移一点,他身侧那个拿着手帕不耐烦四周吵噪瘪着嘴,使劲擦汗的人是——舞乐?
另外几道灼热视线发现虞子婴的视线没有落在他们头上,而是别的人身上,那几个人皆阴沉下目光。
他们顺着她的视线一看,皆立即本能地警觉——竟又出现一个十足份量的强大威胁!
景帝自然是认识无相,他们两人曾有过几次交集,更因为虞子婴的关系每见一次面冲突便愈发加深,印象也愈发恶劣。
怒一看见无相本能地蹙眉,他倒是不认识他,更根本不知道无相跟虞子婴有什么纠葛,只是身为一个男人的下意识,他觉得无相那一张圣洁佛陀的容颜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威胁。
——这并非他胡思乱想,没瞧着妹子看他都看直了眼,瞅都没瞅自个一眼吗?
*依旧全身包得严实得跟个木乃伊一样神秘,他发现了贵宾席内的无相,那隐藏地黑暗之中的神情无人能够窥探得到,只是那一双非常浅淡的茶色瞳仁,流露出一种深沉毒魅的妖气。
☆、第二十八章 遭到表白惹毛了
对于飚射在自已身上的眼刀,无相要比虞子婴敏感许多,他一一扫视而去,面色如隔水临江,飘飘渺渺难辨一色,端是暮蝉色尽寂,灯火飐碎佛性,拂尘高岸。
输人不输阵,就算是一向站在众人难似攀及的无相大师此刻为了所爱之人亦愿步下神坛沦为一介爱恨憎恶分明之凡人。
可再高昂再神圣不可侵的姿态亦也难以掩饰他心底那一抹无奈的轻叹。
——狼太多,肉却太少,这该肿么办啊!
没办法理解众“狼”心思的“肉”,此刻定定地看了无相一会儿,尔后泰若自然地方移开视线。
竟会跑来景帝眼皮底下凑这种无聊的热闹,真不像一代圣人无相会做的事情。
观星台的星台如濯星一般浑圆形,分两层石基叠加,却并无粘砌并合,而是像转盘一下中轴承重,中空间隙约一掌厚度。
上层石基为“子星”,下层石基为“母星”,此刻三十四位公主则端正姿态坐在“母星”之上,而宇文清涟则站在“子星”上。
宇文清涟一身特别杭曲软绸齐胸白裳,加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飘飘欲仙地挺立站在子星之上,身旁似有烟霞轻笼,当真非尘世中人,倒是比那三十四位扎堆的公主更吸引人的视线。
这一现象亦令底下的三十四位公主十分不喜,纷纷朝着宇文清涟投以不善的目光。
这种目光至宇文清涟家破国亡之后,摸摸爬爬滚过这么多年何曾少过,自然不惧这种不痛不痒的眼刀,她一张清丽白腻的瓜子脸上,不点而朱的红唇带着亲和的微笑,美眸顾盼兮,本是欲向景帝那厢投瞥娇媚无辜的,却发现景帝那酷冷的视线好像没停留在观星台上,而是蹊跷地盯着贵宾席方向。
她心底生疑,顺着他的视线一看,下一秒,顿时整个人如遭雷殛,表情停滞。
无、无相国师?!
原来无相暂居在燕京万佛寺的这件事情本是一件秘密,宇文清涟根本就不知道他早已来燕京了。
她粉尖指甲掐紧手心嫩肉,眼眶骤然红了一圈,那复杂的目光似有怨似恨似恋似恍惚……
事经别年,心经苍桑,本以为早该已对他死心,却不想今日意外重逢,那隐埋在心中的怨怼竟比不得那澎湃而涌起死灰重燃的满股爱意……
她心中就似捏碎一个柠檬,又酸又痛……
那个曾如神仙一般的人依旧如三年前一般,一眼便摄了她的魂,夺了她的心,可她亦一如三年前一般,依旧只能凄切无望地远观……
贵宾席上的无相似感受到她那一双哀切灼烫的目光,淡扫视了一眼这方,那一眼令宇文清涟倏地浑身一僵,瞳仁紧窒,心跳如擂,但下一秒甚至还来不及品味悸动,却已面如白纸仿若坠入冰窖,全身透着凉寒之意。
那是极淡、极其清浅的一眼,那纯然漠视的陌生,如秋凉一去寂无踪,烟月不知人事改,无一丝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