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述现在已经是对淳贵妃的死起疑了,以后抽丝剥茧的查下去,总有翻出真相的一天,届时横在他和殷湛之间的就是杀母之仇了。
而这笔仇怨,却是因她而起。
淳贵妃那女人根本死有余辜,她宋楚兮恩怨分明,虽然不会为此而迁怒殷述,可殷湛是替她杀的人,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道理,她都一定会义无反顾的站在殷湛这一边的——
那件事,虽然是殷湛做的,但是她也会负责到底,怎么都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这段往事,也是过去多年了,说起来又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
宋楚兮捏着手里信纸苦笑了一下,然后去墙角点了一盏宫灯,就着烛火将那信纸给烧成了灰烬。
*
殷述是在四月中就先启程回京城的,端木岐并没有为难却也没露面,宋楚兮亲自去城门送他。
这个季节里,外面四野一片苍翠,莺飞草长,一眼看去叫人心旷神怡。
“这段时间的天气都好,不过离开南塘的地界之后,江南道上这个季节要多梅雨,你自己注意安全吧。”宋楚兮道,顺带着叮嘱了一句。
殷述拧眉看着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的话,沉默了一阵方才抿抿唇道:“年底的朝贺,你会去吗?”
宋楚兮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微微挑眉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
“我只是想知道,上回你跟我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要和我结盟还是做交易?”殷述道,被憋的脸色微微泛红,语气也莫名烦躁的急切了起来。
他到底也不是端木岐那样天生精于算计,从来就活在阴谋诡计里的人,回头只要想想宋楚兮那天和他说过的话他的心里就气闷的很。
结盟还是做交易?
她宋楚兮没有坑盟友的嗜好,也不想背叛捅刀子,而如果说到做交易——
她能从殷述这里拿到的好处早就到手了,剩下就只是人情罢了。
这件事再讨论下去,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明显的,殷述还是较真了。
“都不是。”宋楚兮道,唇边始终带着一点似是漫不经心的笑容,“我只是觉得之前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也应该为你做点事的,既然你目前觉得不需要,那就再说吧。”
殷述听了这话,眉头反而皱的更紧了。
眼见着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宋楚兮就回头看了眼,“时候不早了,你启程吧,我府里还有事情要办,一会儿就得回去。”
殷述不动,却是望定了她,面上表情严肃的让人不得不重视。
宋楚兮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还有别的事吗?”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是打算好的对不对?”殷述突然问道,看似没头没脑的话,他却颇有些愤慨。
宋楚兮不明所以,唇角的弧度不由的略一僵硬。
殷述一抬手,何旭就带着随从们暂且退开的远了些。
清了场,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跟着冷清了许多,宋楚兮不自在的举目四望,然后殷述却突然上前一步,直接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们两个虽然同岁,并且宋楚兮的身量在同龄的女子当中也不算矮的,却也依然比他低了大半个头,让她不得不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从一开始你就打算好了,借我的手和我的身份作掩护,来帮你拿下宋承泽,并且夺下塞上的军权,我不知道你和端木岐之间现在算是怎么回事,可是很明显,你现在是想用我再给你自己多留一条退路了。朝廷那边,我父皇和太子他们显然是不可能放弃收服南塘的计划,要么你就必须得要和端木氏连成一气来死守南塘,要么——如果将来上位的人是我的话,你大概就不介意了吧?你现在要针对的根本就是和你之间有过冲突和阻止你上位的人,而不是为了保南塘。阿楚,我认识你不是一两天了,如果你真的有那么样的深明大义,那么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你都不应该和端木岐翻脸对抗的。”殷述说道,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这少女明艳的一张脸庞。
“我本来也不过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女子罢了,谁又凭什么要将整个南塘的荣辱兴衰作为我的责任,强压在我的头上?”宋楚兮莞尔。
她的确是有这样的打算,她是恨皇帝和殷绍他们,可是她也很清楚,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要将这座被殷氏统治了数百年之久的北狄王朝颠覆就只是信口开河罢了。
江山易主,整个天下都必将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重新稳定下来。
她虽然自私自利,但是为了一己之私就毁天灭地吗?这样的事情,扪心自问,她其实是做不来的。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皇室里和她有仇的全部踩下去,然后换一个和她没仇的上位也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