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见母亲出来摘茱萸,招着手道:“娘,娘,你哥哥在这儿,他要见你。”
棠棠以为,娘那般辛苦的攒钱买船票,见了亲人会高兴的,可她也很茫然:“您是谁啊,瞧着还很年青的,怎么会是这身行头,怎么又会来这儿?”
随即宝如就明白了,这人只是走阴而已。他印堂明亮,两颊生气,显然还是个活人。
……
棠棠多聪明的人啊,娘和舅舅说话的时候,她就在院子里捉蝴蝶,捉蜜蜂,看似在玩,该听的却一句都没落下。
原来这舅舅真是个有钱的,他有不计其数的银票,多到数不过来,而且不止一张船票,他的钱多到可以让她们母女俩从此离开这个小小的院子,和娘的家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永远都不必分开。
娘本该高兴的,可她看起来却很为难:“我只想见见我爷爷我爹他们,搬去同住就不必了,我还是住在这儿更习惯。”
尹玉钊道:“我可以让人把你的坟地整个迁走,迁入赵家祖坟,到那时,你仍可以住在这所房子里,不过从甘州挪到秦州而已。”
宝如随即摇头:“我不能搬家,我若搬了家,他就找不到我了。”
“他是谁?”尹玉钊反问。
宝如目光投向门口,那里挂着三双草鞋,是她和棠棠下河洗衣服,下地种党参时穿的。两双早已磨平了后根,还有一双,干干净净,完好无损的挂在那儿。
死的时候,她就把前尘后事全给忘光了,所以她不认识面前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等的那个人是谁,她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得等着他。
尹玉钊站了起来:“就这么决定了,我替你迁坟,迁到秦州赵家祖坟之中,你等的那个人永远不会来了,忘了他吧。”
……
第261章 番外7
这夜有雨,淅沥沥下了一夜。棠棠不肯好好睡觉,在娘的怀里拱来拱去。
娘一直都是欢欢喜喜的,可今天她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奶就会有一股子淡淡的苦味儿。
棠棠觉得她肯定是在思念某个人,那个会穿那双草鞋的人。棠棠心说,我还可以看鱼看鸟,还有一只狐狸和狼做朋友,娘什么都没有,每天埋头在织机上,想必很累吧,她大约是想找个可以依靠的人,就像那个舅舅一样,高大,沉稳,得是个男人。
她试着爬上枕头,学着娘往日的样子将她搂入怀中,假装自己是个男人一样拍着她:“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秦州听着就比甘州好,还有那么多亲人,为什么我们不搬家了?”
娘深深叹了一气,反过来将棠棠圈入怀中,低声道:“他会来的,等他来了,咱们一起走。”
棠棠拱来拱去,闹腾了好一会子才睡着。
*
次日又是晴朗美好的一天啊,狐狸和狗熊又结伴而来,嘴里了不知叨着什么东西,跑过桥,往她家院子后面去了。
要说院子后面,那是娘打死也不肯让棠棠去的地方。但棠棠按捺不住好奇心,曾经偷偷去看过。
不怪娘怕,那儿果真有个很叫人害怕的东西,好像是用各种兽骨,枯枝以及兽皮制成的,像个人形,但又不像人,而且他没有头,原本该生头的地方,生着几朵硕大的菌菇,棠棠叫那东西吓的好几夜都尿床,不必娘说,自己也不敢去看。
狗熊和狐狸是来照顾那个怪东西的,它们不会说话,只会嗬嗬不停的叫啊叫啊,不过它们都很温顺,会拖着棠棠在院子的周围跑来跑去,还会和她一起玩游戏,所以它们若来,与她就是极快活的一天。
不得不说有个有钱的舅舅真是好,米缸里有了更精细的米,厨房的柜子上堆满了好吃的,衣箱里不停往外涌着各种花饰的衣服,多到两间茅屋都堆不下了,棠棠已经不等货郎送来的那种渣滓多多的蔗糖了,每次揭开厨房的陶罐,里面都会有枇杷糖、话梅糖,蜜丸子,数不清的糖果。
见过别的人以后,棠棠对于外面的世界就有了更多的渴望,她想见更多的人,想看看外面的风景,而不是这一桥一屋,和那两个讨人厌的黑脸白脸怪。
终于,等狐狸和熊要走的时候,她跟着他们迈过了小桥,穿过无边无际的苜荮丛,这是娘说过永远不能踏足的地方,她紧跟着那只狐狸。苜荮完了是荆棘,刺划破了她的裙面,划破了她的脚,再往前,是成片成片的兽骨,有些看起来格外巨大的野兽残骸,随着渐黑的天而闪着淡淡的璘光。
棠棠越来越怕,也走不动了。熊和狐狸便换着驮她,一个人驮一段儿路程。
路越来越荒凉,也越来越冷,棠棠心里越来越后悔,她觉得自己不该出来的,她已经有点想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