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腹太燥,揩的宝如有些痒,她本是个笨的,叫季明德骗着骗着吃了许多教训,如今也变聪明了,不敢叫他更进一步,下意识一躲,季明德手指一硬,掰过她的脸:“饭吃在脸上都不知道,过来,我替你揩。”
本是对坐在正房的炕上,宝如欠身凑了过来,季明德手指在那红唇畔揩着,她半眯蒙着眼儿,像被捋着毛的猫一样定定的捱着。
“宝如……”
“唔?”
“你那黑糖,打算怎么卖?”季明德仍在她唇角揩着,一点黑浸浸的木耳沾在她唇角上,叫他拨弄着。
宝如来兴致了,掰着手指道:“黑糖既能补血排毒,还能润燥滋腑,是味珍贵的药材。京城很多药铺拿着银子都找不到它,我也不必去别家,只须把方衡找来,让宝芝堂在长安的三家药铺全用咱的黑糖,往后坐等赚银子就可,多好?”
季明德指轻揩着,定定望着宝如一脸的兴致勃勃,嘴里轻轻唔着,忽而一手掰上她的后颈,将宝如隔桌拉入怀中,扫舌舔了她唇角那点木耳,再松开,捡起筷子捞着面。
野狐和稻生两个在外面鬼笑了,宝如叫他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轻薄了一回,脑子卡了壳,本来满脑子的计划顿时消于无形,亦低头撩了筷子面,轻声道:“孩子们都在外看着呢,你怎么能这样?”
季明德笑:“他们是孩子,你就不是孩子?”她也才十五,和野狐同年,是一样大的孩子。
宝如敛了笑,亦敛了怯,淡淡道:“我是个妇人,既成了家,做了你的妻子,蒙你不弃,就得操持起这份家业来,不比他们没爹没娘没负担,没心没肺的。”
季明德仍在笑,但笑中渐渐渗着些苦意:“我分明说过,我有银子养你,也不必你养家。既做了土匪的妻子,你就得学会心甘情愿用沾着血的银子。”
今天为了驳李纯孝,竟拿饿死他这样的事来开玩笑。好在他活过两回,不在意名声,若是一般的男子,本不缺钱,叫妻子拿这等事开玩笑,笑他不能养家,不得气个七窍生烟。
宝如仍是轻声,一边说,一边瞧着季明德的脸色:“当初在关山里被抢,几十个仆从全部被杀,那皆是一条条的人命。
后来我大哥被方升平绑的那一回,大年初一的夜,我敲开当铺的门去当地契,和我大嫂蜕首饰凑银子,那些,便是如今你手中沾着血的银子。
明德,当初你也身不由已,这些日子也帮我良多,恩深似海,我无以为报,也就不计较当初那些事。可是你的银子,我决计不会用,我会自己挣银子养你,偿还你的恩情。”
一点一点,自打入长安之后,她仿佛脱茧而出的蝶,比他更能适应长安的生活,游刃有余的开始主宰自己的一切,记着他的仇,也记着他的恩,心里一本小帐,虽不说出来,但算的门清呢。
事实上于宝如来说,若当初在王朝宣死后跟着赵宝松远走临洮府,嫁给方衡,只要季明德不追,不寻,她就会有一份平淡,富足的生活,与长安永无干涉,也与如今的乱局永无干涉。
他非得把她拉回来,自己本就行走在刀尖上,让她也成日颤颤兢兢,危机重重。
宝如心中对此肯定颇有怨言。但他给的恩比怨深,所以她知恩图报,整日乐乐呵呵,田螺姑娘一般忙忙碌碌,要报他的恩。
季明德这辈子就没有想过放开宝如,也没有想过灰溜溜的离开长安,要么率匪起义,要么科举入仕,他要拉着宝如的手,一步步走上权力之巅,补偿她上辈子奄奄一息时,无与伦比的绝望。
宝如见季明德渐渐脸寒,也知自己惹怒了他,悄没声儿扒着那碗面,道:“我该去收拾我的黑糖了,你在这屋里温课,好不好?”
季明德唔了一声,自窗子上抽了封信递给宝如,道:“你那黑糖不能给宝芝堂,因为我这儿已经有人要了。明儿上这家药铺去谈,他会以京城最高价收你的黑糖。”
宝如接过来一看,封上书着几个大字:义德堂东家霍广义谨拜,赵娘子亲启。
义德堂?宝如转着脑瓜子想了想,这药铺大约三年前开的,东家财力雄厚,如今在京城已经可以跟宝芝堂相抗衡,若是供给他家,也不愁黑糖没有销路。
她捧着一份信,乐滋滋的走了。
荣亲王府。
头天夜里老太妃兴兴冲冲跟儿子说了季明德的事儿,本以为儿子凭空多出个已成年的儿子来也会高兴,谁知他竟听也不听就拂袖而去。
荣王妃是个爱思滤的性子,凡事操心太过,稍有点风吹草动都十天半月睡不着觉,平白多出个比她儿子还大一岁的长子来,老太妃怕她先受不了,所以如今阖府之中还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