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他手指触地,正恰好按在关中的南面门户——武关之上!
众人皆是听地入神,姚嵩第一个反应过来,看向任臻的眼中满是激赏:“故布疑阵,虚实相辅,果然似慕容垂所为。”
慕容永亦轻一颔首:“纵贯全局,大有可能。”
杨定言简意赅地总结提问:“那——到底该咋整?”
“子峻留守长安,坐镇中枢;叔明带兵北去萧关,迎战慕容宝与沮渠蒙逊的联军;中路的潼关按兵不动,依旧交予拓跋珪防守——朕与杨定,亲征慕容麟。”
这道出兵圣旨很快便被送到潼关,安东大将军拓跋珪的案前。
他刚刚检阅操练回营,甲胄未除,只摘下了头上兜鍪,露出满头一缕缕的结珠编发——这是当年代国未亡之时贵族子弟惯做的装扮,与如今的鲜卑慕容大相径庭。
慕容熙则长发委地,仅披一件素色的曲领单衣踱了过来——数月以来他被他严严实实地藏在军营之中,总是不见天日,一张小脸更是苍白,又着白衣,披头散发之下更像是一缕轻飘飘的青烟。他看着拓跋珪一目十行地看完,嘴角勾起,在唇际凝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自顾自地道:“好——他竟然看穿了。长安只留姚嵩一人,也不怕万一有人杀个回马枪,七日之内便可兵临城下——”
慕容熙不解其意,只知其父兵分四路,汹汹而来,大有横扫千军之势,不由一喜:“你要与父皇里应外合,杀进长安?”
拓跋珪扫了他一眼,冷淡地道:“我乃西燕之将,焉能如此叛主?”
慕容熙一愣,细想拓跋珪屡次说要“结交慕容垂”却的确没说要助后燕攻城略地,不禁急道:“那你要如何?真地遵旨与我父皇开战?”
拓跋珪没理他,朝外喊了一声:“穆崇!”
穆崇虽是个文墨不通的草莽武夫,却也正因他少了这许多花花肠子又素来敬他如天,乃是他平生最信之人。此刻穆崇便虎步入内,应声答道:“大哥!”
“翟斌不日渡河攻关,传令三军,严阵以待!”
穆崇领命而去,慕容熙腾地起身,抓住他的胳膊:“你真要与翟斌死战?!”
拓跋珪终于低下头来,正眼看他,语气森然而笃定:“文死谏,武死战,理固宜然,有何不可?!”慕容熙厉声道:“那你置我于何地?!还有先前答应我父皇之事呢?”
拓跋珪不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慕容熙这才猛地忆起在与中山方面数次的书信往来之中拓跋珪从未明确地答应过慕容垂什么事;而他自己——世人有谁知后燕河间王会心甘情愿留在潼关为质!?他如今何去何从,亦全在拓跋珪一念之间耳!
他神色急转直下,略带惶然地抬头看向拓跋珪,只听他忽而一笑:“长生,你还是太嫩了。迎战翟斌我若得胜,怕是你父皇最乐见其成之事。”
慕容熙犹自不解,下一瞬间却一把被拓跋珪拦腰抱起,丢上榻去。他吃痛起身,却见拓跋珪居高临下捏住他的下巴,在阴影中邪邪一笑:“大战在即,须养精蓄锐。待我凯旋而归,再来干你。”
公元393年春末,西燕更始八年,慕容永、杨定与任臻分别带两路精兵北上南下,迎战慕容宝与慕容麟。除与凉州交界的陇关安定之外,关中以东的潼关、以北的萧关、以南的武关三大门户皆兵马频来、战云密布——中原两大帝国迎来了彼此之间第一次的正面大交锋。
战报传至江东,送进了建康皇宫之中。
东晋孝武帝司马曜醉醺醺地将奏章一合,摇头晃脑地对左右道:“北边要打…便打吧,越乱越好!却与我们有何相干,什么趁机北上恢复失地,全是妄言!还不若今朝有酒今朝醉!”
一华服丽鬓的美妇在夜色中袅袅婷婷而来,清凉殿值宿宫女太监们立即呼啦啦跪了一地,口称“张贵人”。那张贵人本不过是摄政王司马道子府中歌姬,因色艺双绝而被孝武帝看中选入后宫,一跃成为皇帝爱妃,承宠十余载而不衰。
她见了清凉殿内十足酒气,一地狼藉,不由地暗中皱了皱眉,先朝司马曜风情万种地一福,方才笑道:“皇上兴致虽高,也不能昼夜相连地饮酒呀~若是太后知道,又要怪责臣妾不肯劝道了。”
司马曜双眼通红地斜睨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攥住她披帛广袖,一把将人扯到身边。张贵人花容失色,忙道:“皇上喝高了!”一面忙不迭地起身,一面柳眉倒竖地瞪向左右:“还不快上醒酒茶!一个二个只知奉迎皇上却不知劝谏他惜福养身!明日本宫禀了太后,便将尔等全逐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