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怀真听了,一愣一愣的,心中虽然大略明白应含烟是何心思,但……让她去叫郭建仪过来,真真是“好听不好说”的。
郭建仪是应夫人娘家姊妹的儿子,所以应怀真才叫他一声“小表舅”,原跟她或者应含烟都并无血缘相关,可说起来自然仍是一家子的。
亲戚间私底下见面说几句话,原本是没什么可说的,只不过如今应含烟心中所怀的念想有些“不可告人”,因此这整件事说起来……自然也有些尴尬不可告人了。
应含烟见她不回答,略有些着急,复靠近了些,柔声又说:“怀真,姐姐素来没求你过什么事儿,你帮姐姐这个忙,以后我永远都记着你的好儿。”低声求着,眼圈竟是微微地红了。
应怀真见状,无可奈何,便道:“姐姐别急,我只是在想该去哪里寻小表舅,只是……纵然我叫了,若是他不得空,那又怎么办呢?”
应含烟呆了一呆,然后咬了咬唇,道:“你只说我有要紧的事务必要亲自对他说,他若真个儿不得空不能来……那就……罢了。你只要帮我把话传过去就是了……”
应怀真听了,心头一松,便说:“那么我现在就去了,姐姐在这儿等会儿,吉祥来了,你就叫她去外面的观鹤轩等我就是。”
应怀真离了亭子,一边想着,一边往前面去,遇到两个丫鬟,就打听郭建仪在何处,其中一个不知,另一个却说:“方才在二爷书房里说话呢!”
应怀真一听是跟应兰风在一起,压着心中诧异,就叫那丫鬟道:“你快去看看可还在那里,若是在,你就悄悄地把他叫出来,别声张,只说我有事找他。”
那丫鬟笑道:“姑娘怎么不自个儿去呢?又不是在别人家,郭小舅爷也不是外人,姑娘还这样小,竟连避嫌都不用呢……”
应怀真道:“让你去你就去,我自然是有缘故的。”
丫鬟闻言,只好赶紧去了。
果然,片刻就见那丫鬟领着郭建仪匆匆来了,隔着十几步远,丫鬟往这边指了指,便未再靠前自己去了。
郭建仪见她在这儿,笑吟吟地快步走了过来,便问:“怎么说你有事找我?我正在跟表哥说事儿呢,你怎么不自己去?”
应怀真并不答,只东张西望,见没有别人,就说:“小表舅,我是来给一个人传话的。”
郭建仪一怔,挑了挑眉笑道:“你越发弄鬼了,这样鬼鬼祟祟……给什么要紧的人又传什么话呢?”
应怀真看着他带笑的双眸,道:“是大伯伯那屋里的含烟姐姐,她说有要紧的事,要当面跟你说……如今她正等在花园里的牡丹亭呢,你快去罢。”
郭建仪闻言,脸上的笑就收了,看了一眼应怀真,并不说话。
应怀真望着他,心里并不意外郭建仪是如此反应。只又说:“本来我也不想来的,只是姐姐说的恳切,像是真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跟小表舅商议……所以我就来了。”
郭建仪听了这两句,才又笑了笑,轻轻说:“你这心慈面软爱管闲事的毛病,倒让我……不知说什么好了。”
正说到此,忽然听到远处一声闷雷轰隆隆地响起,天色阴得越发厉害些了,应怀真忙道:“她可还在那里等你呢,你究竟去不去……我可不管了呢。”
郭建仪见她有些焦急,便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摸了一把,道:“难为你了……好像真个儿要下雨了,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快回家去,别淋了雨又生病难熬了。”
应怀真正巴不得把这个担子甩了,当下说:“我可传到话了?那我走了!”说着果然转身,拔腿跑了。
郭建仪见她又跑,忍不住便喝道:“慢些!那嘴上伤还没好呢!”
应怀真这才又放慢了步子,却并不回头,一口气拐过弯,才要去观鹤轩,猛地又停下脚步。
她思忖片刻,回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那院门边上,趴在门边探头往外看,——见郭建仪站在原地,仿佛踌躇不定,过了一会儿,却终于迈步往牡丹亭那里去了。
应怀真见状,心中竟不知是喜是忧,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花丛之中,心头一跳,便从藏身处跑出来,沿着花园的外面抄小路跑到那牡丹亭的一侧的蔷薇廊下。
这蔷薇廊是许多棵蔷薇攀爬在顶上的架子上形成的,花丛茂密,似天然的走廊,而位置正是在花园东墙边儿上,虽然离牡丹亭远些,但在这儿正好能看到左右的花园入口,来往进出的人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