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兮在心中安抚了自己一阵,情绪回归平静。转头之际,却见知玉正盯着自己,刚刚平复的心绪又是一惊。
“君上似乎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知玉说着,眉头已经轻轻皱了起来,脸上的神色担忧无比,如此真挚诚恳,反倒叫安宁兮觉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没有,本宫无事。”安宁兮摆了摆手,偏过头去,直接忽略掉知玉探究的目光,垂眼盯着自己衣角的花纹发呆。
其实不是发呆,她在一步步理着头绪,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而坐在他斜对面的知玉何尝不是在做着自己的打算。刚才闭目养神之际,他已经将在开封有可能会遇到的种种情况都想了一遍,而后做了个决定。
“君上,知玉有一事请求。”
安宁兮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知玉,却见知玉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免有些奇怪。
“是什么事?你尽管说来便是。”
安宁兮话音一落,知玉脸上神色越发犹豫,像是故意吊着别人的胃口一般,直到安宁兮差不多要再度询问之际,他才开口说道:“我是想请君上准许我在东越期间不用见任何人。”
安宁兮心中诧异,当即问道:“这是为什么?”
知玉抿了抿唇,苍白的脸上竟带了一丝红晕,“这个……君上还记得东越六公子吧,当初我见君上对他有意,斗胆向您提及将他收入后宫,这才有了后来他逃走和您受伤的事。六公子也知晓实情,假如被他见到我在东越出现,恐怕……”
安宁兮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这个知玉倒是有趣,明明自己占据着最受女侯宠爱的位置,却还帮着她收纳别人进宫。不过这也说明他的确是有些问题的不是么?
安宁兮本来还想带他出席东越宫中宴会,怎料他却突然提出了这个要求。这样也好,他的身份毕竟尴尬,倘若到时候被东越那些人逮着大做文章,说南昭不尊重东越之类的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安宁兮也没说什么追究他害了自己受伤之类的话,只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好好的待在住处,哪里也不要去就好了。”
知玉闻言,脸上当即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嘴角也再度显出了笑意。
两人说完这个话题之后再无他话,车厢中再度陷入了沉默。而坐在外面赶车的武之锐此时心中却是腹诽不断。
原先他就看知玉诸多不顺眼,如今听闻他居然是间接导致自己蹲了半月暗牢的罪魁祸首,心中更是气愤。
一个靠脸吃饭的,怎么还敢兴风作浪!
武之锐心中不平,手下便用了力气,一下一下狠狠的抽着马匹,倒使马车行进的速度更加迅速,差点将徒步随行的禁卫军给甩掉。结果本来到达淮水边至少需要三四个时辰的时间,硬是在他的马鞭下缩短了整整两个时辰。
马车到了淮水边,安宁兮下车之后看了眼尚且才到傍晚的天空,对武之锐的驾车技术夸赞了一番。
武之锐本来就不是成心驾驶的这么快,反应过来的时候也是后怕不已,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自己可就担不起这责任了。因此此时听见安宁兮的夸奖,他十分愧疚的低下了头,只是偶尔抬眼狠狠的瞪一眼知玉,以表达心中还未退去的愤怒。
知玉自然不知道武之锐心中所想,他正在四下巡视着哪里有足够大的船只,好歹这里除了他们,还有足足三百号禁卫军也需要过江。
知玉很快就寻找到了目标,此时远处江边正停靠着一条船,雕梁画栋,足足有三层之高。船上的人朝他这里的方向张望了一阵,然后赶紧下船而来,身后跟了一群士兵。
那人年纪三十开外,一身玄色官服,金冠束发,眉眼虽然还算俊秀,却难掩阴沉之色。
安宁兮也看到了来人,凝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
没想到居然是他来了。
来人在安宁兮眼前站定,视线在知玉和武之锐身上转了一圈,而后对安宁兮拱手道:“这位可是南昭女侯?”
安宁兮点点头,“正是。”
“那就好了,下官是东越礼曹侍中萧如忠,奉我王上之命,特来淮水迎接女侯前往开封。”
安宁兮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却也越发冰冷,“那就有劳萧大人了。”
萧如忠,是她身为萧如清时同父异母的长兄,也是兄弟姐妹中对她最为严厉苛刻的一个。
听了安宁兮的话,萧如忠又客套了一番,这才领着三人往大船而去,南昭随行的三百人自然也跟了上去。
在大船的三楼船舱里坐定,安宁兮脸上的表情近乎愉悦。她看着窗外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江面,心里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