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私下议论,一是说皇上终日日理万机,偶尔闲下来还要登高远望百姓们的疾苦,真是难得的好帝王。另一种说法则是,皇上不是在看百姓,是在看那位失踪的武德皇后,由此推断,他不仅是个好帝王,还是个痴情的夫君。
风翌登高远望的习惯一直保持着,即使到了年底,大雪纷落,天寒地冻,他也照样毫不耽误的登上高台继续眺望。只是每次下来后都神情落寞。
一直到永宁二年的春天,风翌终于停止了这个习惯。
永宁二年春,风翌下旨命各地藩王城守们进京议事。议事足足一月,详细的讨论了各个地方的存在的症结和应对之策,叫众臣都有些奇怪,但皇帝的心思岂是可以随意揣测的,众人只有一一用心记下。
一月后众臣皆返,唯北孟王被留下。
北孟王留居皇宫足足两月有余,至五月时,有宫人听闻北孟王与圣上在御书房中争吵不止,后又恢复平静。
据说北孟王从御书房走出来时神情古怪,许久才似叹息般说了一句:“也罢,我以前不能为宁兮做什么,这件事也许是可以为她做的……”
五月十九,突有圣旨颁下,圣上自称身体不适,难堪重任,传位北孟王。北孟王拜太上皇为义父,仍尊其为太上皇。
圣旨一下,天下震惊,但很快百姓们又平静了。谁做皇帝并不是那么重要,只要他们生活的好,又有什么关系。
朝中大臣争论不休,但圣上突然消失不见,太上皇也束手无策。国不可一日无君,众人无奈,只有照圣旨恭请北孟王登基。
自此风翌不知所踪,只是后来皇宫中常有人神神秘秘的传言先前的永宁皇帝每年都会回来一两次探望太上皇,因为每到那个时候总能听见太上皇斥骂不断,口口声声骂着不孝子,常常要闹腾到大半夜。
不过这只是传言,谁也不知道真假。因为另外也有人说太上皇骂的是现在的义子,当今的圣上,因为当今的圣上总是打无双郡主的主意,每次郡主都是闹的宫中鸡飞狗跳,太上皇他老人家当然不高兴了。
当然对于这点,仍旧也只是个传言,又有谁知道真假……
六月的某日,长安城外一处山顶,一个白衣男子席地而坐,正在抚琴,垂着头的侧脸温润如玉,看上去神情悠然,却又极其认真,仿佛整个人都投入到了这悠扬的琴声里。
他的身后,一个女子同样穿着一身白衣缓缓从山下走来,一直走到距他几步的地方站定,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
许久过去,男子手中的动作停下,头没回却突然问了一句:“你来了?”
女子点点头,“是。”
男子仍旧没有转头,“这一年过的可好?”
“还好吧,你呢?”
“不好。”
“哦?”女子脸上露出惊讶,微微笑道:“身为皇帝还会过得不好?”
男子低头又拨了一下琴,“因为还有没有得到的,所以觉得不好。”
女子笑意不减,“你天下都有了,还会有没得到的?”
“有。”
女子笑的饶有趣味,“是什么?”
男子又拨了一下琴,“你……”
女子微微一愣,男子已经站起身来,抱着琴走到她跟前,上下看了她一眼,伸手牵起她的一只手,低声叹息:“宁兮,我们是走过多少崎岖才能相遇,能携手又是多么的不容易,你真的能够这么潇洒的放开么?反正我是不能放开。”
女子一点点笑起来,笑意温柔的在眼角一点点融化开来,她反手握住男子的手,轻轻点头,“那就不要放开……”
后话:
几月后,金陵城中的街道上驶过一辆马车,车中坐着风翌和安宁兮。
两人先前去探望过霍霄和孙无家,然后去南昭原先的王宫祭拜了姬太后,又去看了看那座功德碑,最后打算去四处看看,便干脆从金陵城出发,走到哪里便算哪里。
马车出了城,上了官道行了一段路,车夫突然勒住了马,安宁兮正觉得奇怪,突然听闻车外响起一声“阿弥陀佛”,立即反应过来,掀开了车帘朝外看去,果然是荼弥迦。
风翌与安宁兮知道他会等在这里,必定是有话要说,便下了车走到了他跟前。
荼弥迦上上下下打量了安宁兮一眼,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风翌,笑着点了点头,“施主如今戾气全消,显然已经敞开心胸,真是可喜可贺。”
安宁兮朝他笑了笑,“大师还能想到来见我一面,真是叫我惊讶。”
荼弥迦笑着又呼了声佛号,“贫僧即将远游,想到二位平定天下之举,特地来拜会一番罢了。”
安宁兮看了一眼风翌,又笑着故意问他:“那么大师想必还记得帝皇星的事情了?你现在可不会再说我的出现让帝皇星异位了吧?帝皇星可是的的确确登上了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