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这琴,像是这情,像是曾经一无所惧的她……
她早该知道,在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通过努力得到。总有那么一件事,任你历尽艰险,任你踏遍荆棘,追逐到最后,依旧是虚梦一场。
如梦贪欢呐……
左手压弦,右手弹起,吟、揉、注、绰,凉薄的琴音在堂内响起……
刀戟声共丝竹沙哑谁带你看城外厮杀 七重纱衣血溅了白纱
兵临城下六军不发 谁知再见已是生死无话
当时缠过红线千匝一念之差为人作嫁那道伤疤谁的旧伤疤
还能不动声色饮茶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
血染江山的画 怎抵你眉间一点朱砂
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
碧血染就桃花只想再见你泪如雨下
听刀剑喑哑
高楼奄奄一息 倾塌
………
………
她的眼前仿佛现了一副图卷:清冷的月下,碧落宫中的听雨榭里,女孩窝在白衣公子的怀中,哼唱着歌,听那曲调化作琴音,自白衣公子的指尖下散开,如温水流淌过那些岁月,一点点沉淀了,如雨雾般的情思……
终究会故去的,所谓已往。
曲终收手,破碎的曲音仿佛还在空气里回响。
“…倾尽天下……”
不知是谁迷了神似的开口,一时房内人的脸色皆变了变,望向正中的白袍美人。
有间青楼,公子白墨,倾尽天下。
这已是世人皆知的轰动,但却只有极少数知道,名震江湖的第一公子,也即碧落公子,名为白墨。
白墨自第一眼望见女子,便再无一丝动作,只有一双眼眸里云雾缭绕,难辨其意,却也显而易见——女子的特殊甚至无须掩饰。
便在这几乎堪称死寂的时刻,木若垂眸开口:“一把弃物而已,却扰了大家兴致,还望公子您莫要怪罪,奴婢退下了。”
看着那决绝转离的身影,白墨的眸子微微颤了颤,一抹倾世的笑意却染上唇角。
……公子…您……奴婢……
她要放手了呐。
便如那一日在碧落楼中,他难以抑止地咳出紫黑色的血,如同大朵的彼岸花在身下雪白的毯上妖冶地绽放,却只是固执地站在窗边,望着楼外暗下去的天色,还有女子决绝转身的背影。也是这样的凝视,亲眼看她一步一步踏出他的世界,心田荒凉……
那一日的焚心之痛,他曾发誓要那些人拿命来偿——一旦身入红莲地狱,便再无退路,而她,亦要陪他一起。
“汀兰,押入司法阁,赏——”他如愿见她步伐忽止,唇角笑意忽然变得冰冷嗜血,让在场之人心下一凉,“碧云——”
“公子开恩!”木若的声音阴冷得变了调,几同胁令,座下已有几人面色陡变。
“……”许久之后,白袍美人方平定下眸里的风起云涌,声音淡柔平静得令厅内之人心惊,“那……你过来。”
见那女子僵着身子转回来,白墨唇角微微扬起,眸底却在下一秒陡然染上怒意——只见她已径自走向此刻一脸怔愕的华业将军。
白墨将渐染了杀意的眸子转向华业将军……若是那人敢碰她一下,他必杀之。
华业在那冰冷的目光中僵滞,手足无措地试图退离,却已然望见女子委身下来的阴影。
厅堂之中,众人都屏住呼吸,看那女子一点点接近——眼看就要坐到华业的怀里,而周身的寒意更甚,顿在心中哀叹:我命休矣……
“……我错了。”
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闪过,紧随而来的便是白袍美人声线略低恍若梦呓的咛语,那声音里甚至还有一丝委屈。
而厅堂正中,白墨紧紧地拥着女子侧身,用力之大几乎要把她的筋骨勒断,疼得木若呲牙咧嘴,不由抬头怒视——却望见那人雪玉似的面庞上,那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眸里,满满的雾气仿佛要凝作泪滴涌出。
还真是委屈呐……木若一怔,继而咬牙——装失忆可耻!卖萌更可耻!——于是又一个白眼飞过去。
白墨见没收到什么成效,也就敛了委屈的神情,眸色渐淡,转望向华业将军,忽而一笑,顿生风华:“这是我家主人,自然不能送给将军了,只好用月璃姑娘做补偿,还望将军不要怪罪呐。”
木若一怔……美人的主人什么的,额,好邪恶啊…………
待到众人反应过自己的所见所闻,顿时如遭雷劈,眼前的公子虽是戾气未散,却再不复之前谈笑风生、杀伐果断——分明是在女子面前掩饰那修罗再世似的模样。
待到厅中之人回了神,白袍美人已然落座,再望那月璃姑娘,已附于华业将军之怀。
木若想了想,回忆着方才月璃的举动,欲低身卧在他的膝上,却被用力一拉,直接坐进了白墨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