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在路边拦住了他:“怎么只你一个,岳飞呢?”
御医见是赵构,也吃了一惊,勒马道:“这样大的风雪天,岳少保怎能够出行?他两天前就借宿在附近的一户姓张的人家中,本是打算等天晴了再走,谁知这雪下的这般大,只能够耽误行程了。臣是因草药不够,所以才冒雪回城,想要弄些药。”
赵构得知了岳飞的消息,本该是应往回走的,他抬头看天,天上彤云密布,虽然只是酉时,却好像天黑了一般。
若是这个时候不回去,恐怕今夜都难行。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前所未有的渴望见到岳飞,他说:“借宿的张家在哪里?朕前去看看,朕的腰牌给你,不论多晚你都能够出城。”
御医指明方向,拿过腰牌之后,就自己飞奔而去了。
赵构朝着远处的一个村落走去。
沉沉夜色,漫天大雪,野树寒林中,年轻的帝王冒风踏雪,在他的背后,留下的是一串脚印,随即又被风雪掩埋。
赵构没花太长时间,就找到了那户张家。他伸手敲门,半晌才有一名仆童在里面询问:“谁?”
赵构道:“过来借宿的那人的同伴。”
嘎吱一声,门从背后打开,小童也没怎么仔细辨认,便道:“你们家将军又犯病了,正不得过呢,你回来了正好,快去看看吧。”
赵构便赶上两步,朝着小童所指的房间走去。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房内一灯如豆,咳嗽声阵阵传来。
另一名御医闻声扭头,待看清来人竟然是赵构的时候,吓了一跳,就要下跪行礼,被赵构扶住。
赵构走到床前,朝着病榻上的岳飞看去。
那个人的双眼都上了药,还蒙着白纱布,唇上却没半点血色,面颊凹陷,看起来异常憔悴,和赵构记忆中的样子有很大的不同。
岳飞咳了半晌,终于喘过气来,说:“你回来啦?”他尚且不知来的人是谁。
赵构低低的嗯了一声,他伸手摸了摸岳飞的额头,滚烫的厉害。
没有见到人的时候,他心中满是焦躁,见到了人,他心中却免不了懊悔。
早知病得如此厉害,就不该让其旅途奔波,回京养病了。
赵构轻轻的掩上门,与御医站在客房中讲话。
“岳飞如何病成了这样?不是说不严重吗?”
御医叹了口气,道:“病人不怎么听话,也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我们两个大男人,有些事情也的确不方便做。总是稍微好一点,他便要到处乱跑,结果就弄得更加严重。”
“既然这样严重,那就在太原好好养着,跑回来做什么?”
御医叹了口气,道:“也是岳相公自己的意思,他说陛下一直不给答复,恐怕心中有些不痛快,所以还是回来在京城养病的好。”
赵构沉默不语,御医又道:“我两个一想,军中又无女眷,岳少保没人照顾,药材也缺,京城各处都方便,如有妻儿在身边,他恐怕也能够听劝,好的快一些,便就同意了。”
赵构有些惊奇:“他……没有人去太原找他吗?”
御医摇头。
赵构一直以为,李娃离开后,回去太原找岳飞,却不料她根本没去。
过了半晌,赵构才道:“朕知道了,你去歇息吧,朕看着他,也想跟他说说话。”
御医告退,赵构起身返回房中,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坐在岳飞身边。
岳飞亦不知身边的人是谁,他咳了一会儿,便道:“有水吗?”
赵构便拿了水喂他喝。
岳飞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却只睡了片刻就醒来,又问:“雪停了吗?能启程否?”
赵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说话,岳飞便知雪尚未停。
又过了片刻,岳飞道:“此次回来的匆忙,未带文书,能劳烦大人帮忙写封折子吗?”
赵构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讲就行了,朕听着呢。”
岳飞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赵构伸手扶住他。剧烈的咳嗽再次爆发,赵构便用手给岳飞顺气。
过了好大一会儿,岳飞才道:“是陛下吗?”
赵构道:“是,今天出城,正好碰见了,所以过来看看。”
岳飞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喘,赵构道:“你什么也不必说,你想什么朕都明白。好好养病,一切事情,等病好了再说。”
半夜的时候另外一名御医带着药材回来了,便在外面煎药,岳飞也缓了过来,道:“如今天寒地冻,城门也关了,陛下在外过夜,怕是难以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