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拿到那本折子后,捏了半晌,然后将其狠狠的丢在大殿的一角。
“让他回来!如果真病得爬不起来,朕就原谅他说出这样的话。”赵构心中恶狠狠的想。
上一次去见岳飞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手中铁枪刺杀猛虎轻而易举,不过才一年的时间,又无大的征战,怎么会这样?
连用词都一模一样。
这封折子很轻易的引发了赵构心底的不快,他在大殿中转了两圈,又捡起折子看了两遍。
倒是岳飞的亲笔了,只是字有些歪扭,不似平常的折子那般干净整洁。
又或许是真的?又或许,上一世,这封一模一样的折子,也是真的。
赵构的手紧紧的收在衣袖中,他还记得上一世议和时,岳飞就上书说自己病得快死了,请求辞官。
赵构当时根本不信,可是现在,自己似乎并没有做任何不当的事情。
他在殿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提起笔给岳飞写信,允许了他的辞官,并且好言好语,让其回来养病。
但他转念一想,若真是病了,怎么回得来?于是赵构把这封信揉了扔到一旁,重新写。
这一次是抚慰,告诉他,卿乃国之重臣,朕所依仗,辞官一事不用再提。
但他随即又想,如果真的很严重,让其带兵打仗似乎也不合适。于是这封信也揉碎了扔到大殿角落。
他直写了五六封,每一封都觉得不妥当,最后他站起身,拉开大殿的门。
寒风带着雪花卷入大殿,殿外腊梅幽香,已经是冬季了。
他在宫里漫无目的的转折,他早已派人去岳飞家问过,李娃走后没有回岳飞在京城的住所,那么,李娃应该是去太原找岳飞了?两人应该在一起呆过很长时间了吧?
赵构觉得自己冒然跑到太原也不太好,况且他已经去过岳飞军中一次,如果去的频繁,难免一碗水端不平,其它的将领心中会不高兴,平白给岳飞树敌。
他又忍耐了半个月后,再次接到了岳飞的折子,折子上恳求皇帝让张宪暂代大军统领,允许他回家养病。
赵构犹豫了片刻,终于批了,既然岳飞说能够回来,那坐马车的力气应该会有的吧?
自从他批了这封折子后,就开始在心中默默的计算。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十多天后,赵构就会忍不住每天出城转一圈。
没有人知道他出去做什么,赵构也只说是想要看看城外的雪色。
直到某天下午,风雪大作,赵构却依旧要出城的时候,吴贵妃察觉到了一丝异状。
韦太后朝她抱怨:“管家这些天的脾气是越来越怪了,也不知像谁,大雪天不在宫里待着,还要往外跑。”
吴贵妃道:“或许是出去等什么人吧?”
“等人?”韦太后不悦,“你说他出去等谁?男的女的?”
吴贵妃道:“妾怎知?陛下已经好长时间没来过了。”
韦太后道:“若是男的倒也罢了,若是女的,这等祸水,就不该有。”隔了一会儿又说:“哪怕是功臣要回来,身为皇帝也不用如此殷勤,失了君王威仪。”
吴贵妃笑道:“国家多事之秋,正值用人之际,陛下多操心些也是常理。”
韦太后便不再提这个话了,又说到了别处。
赵构披了野鸭翎做的大氅,头戴斗笠,策马在雪中,不紧不慢的走着。
他也很清楚,自己出不出去接,都没什么意义,况且岳飞多半是低调进京,坐着马车,自己总不可能把官道上每辆马车都拦下来。
但他就是在宫里坐不住,心中仿佛有一股不安份的火苗在涌动,唯有出来走走,才能够让其稍安。
他这次独自一人出行,风雪略大,城内的行人都没几个,城外官道上更是半个人影也见不到。
四处一片白茫,村庄,树木,都是琼妆,天空中雪花乱飞,犹如春之柳絮,洋洋洒洒。
赵构举目四望,见到地平线的那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便策马飞奔过去。
一辆落满雪的马车,在雪地中缓缓而行。赵构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他纵马跑到那辆马车前,问:“车中人可是岳少保?”
车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位官人,你认错了。”
赵构有些垂头丧气,错开身让行。
过了不久,他又见到一辆马车,便又跑上前去,却又是认错了。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赵构也自觉的可笑,这样大雪天,若不是急着赶路,谁会出行?况且岳飞身上有病,就更加不会在这种天气中出行了。
虽然他很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不愿回去,只在官道边等着。
却在黄昏时分,他看见了一个熟人策马疾驰,是自己送去给岳飞治病的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