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说不定而已。
赵撤挑了挑眉,低笑了一声:“你这话说得倒是叫我生不起气来了。”
“桑榆还有东西没有绣完,就先告退了。”季曼作了福礼,温顺地退到房间里去。
甘草和灯芯都正在收拾屋子,见她进来,灯芯连忙跑过去关了门,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主子…”
“没事,用不着担心。”季曼摆摆手,太子那点小心思她看得通透,绝对不会掉了他的坑去。
赵撤站在甲板上了会儿呆,身边的亲信踏雪低声道:“爷,您是不是该回第一艘船?等会皇上找您…”
“无妨。”他抬了抬手,站在船头看了许久的江水,闭眼再睁开时,脸上又带上了温和的笑意:“既然上了这艘船,那就安心呆着吧。三皇弟与父皇相处时间少,爷就大度让他一回。”
“是。”踏雪退到了一边去。
这一路上体验各地的民风,也就收到不少民意,他是这皇位将来的继承人,心里自然是有打算的。能安庙堂,也能安江湖,那才是王者之风。
安了宁家,再除去聂家,朝堂自然就稳固了。赵辙一直打的是这个算盘,竭尽所能地找着聂桑榆的错漏,毁掉宁聂两家的婚事,本以为要引诱一个女人不难,金银财宝,后位相许,总有一样能让这女人上钩的。
却没有想到,聂桑榆油盐不进。
谋臣曾经告诉他,找机会除掉聂桑榆,断了聂宁两家之间的这条纽带,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他一路上也有所安排,只是不知怎么,想起那女人防备满满的眼神,偏偏还要礼数跟他做了个周全的模样,他突然有点舍不得了。
聂桑榆多有意思啊,世上要是少了这么一个人,会不会更寂寞了?
今天晚上是连着行船,众人都要在船上过夜。中途在码头停靠的时候,宁钰轩便回了第二条船,太子也回了第一条船。
锦瑟依旧侍寝,季曼闲得无聊,便听尔容来说话。
“那锦瑟,又是太子送给表哥的。”尔容不知从哪个夫人嘴里听了八卦来,气愤地道:“太子是不是有这嗜好啊,专门送窑姐儿给人?一个慕水晴还不够,又来一个锦瑟?”
季曼想了想,道:“这也不失为他拉拢人的一个做法啊,男人不就喜欢金钱权力和女人么?金钱权力他不好给,女人却可以随意塞过来的。”
宁尔容气愤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有点幸灾乐祸地道:“你瞧瞧表哥对这女人,几天没有放离开过身边了吧?要是温婉知道,一定没有你这样淡定。”
想想也是,温婉那小性子,能容在她刚进门半年不到的时候,陌玉侯又带个艺妓回去么?不能。只是宁钰轩大概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说了锦瑟是不会被带回京城的,只能用来在旅途中膈应她。
可惜她不在乎,陌玉侯不管做什么,只要不饿着她冷着她,就都不会让她觉得生气。
今天夜里江水有点不平静,船里睡得十分不安稳,季曼被摇晃得头晕,干脆就起身披衣到了甲板上透气,差点就晕船了。
夜深人静,天上无月,季曼看了看船上飘着的龙旗,前头的船与她距离不远,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船尾上站着个人。
嗯?还真站了个人?季曼连忙走到船头去看,这大半夜的,谁会跟她一样无聊得睡不着?
赵撤坐在船尾,朝着季曼的方向盘着腿,怀里有一把六弦琴,表情隔得远了看不清楚,但是应该不是梦游。
他这是要干什么?
赵撤看着她出来,有些意外,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食指往琴弦上一挑起了音,便弹了一有名的《迢迢牵牛星》。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季曼挑眉,这是大半夜情的节奏?她可没时间奉陪。
第一座船上还亮着灯,但是没有人闻着亲声出来。季曼回头看了看,自己这艘船的灯是全部熄灭了的,安静得一点人声也没有。
本来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季曼的心里却是突地一跳。
不对啊,其他人熄灯也就算了,宁尔容是一向怕黑,晚上睡觉都点着灯到天明的,怎么会房间也是黑的?
背后起了层战栗,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什么,总觉得周围都是一股子危险至极的气息。
琴声还在继续,那是季曼能听见的唯一能让她觉得这世上不是突然人类灭绝了,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的声音。
“太子。”她试探着喊了一声,然而江水拍打着船身,巨大的声音轻易地埋没掉了她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