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傅被点名,近前朝四王一礼,“四王自幼才学横溢,实乃人杰,龙章凤姿,是姜家高攀了。”
果真为了此事,杨复眉心紧蹙,从椅上坐起,“这门亲事,恕儿臣不能应允。”
卫皇后一诧,“为何?”
他守口如瓶,“齐瀚对姜女郎无意,断不能误了她众生。”
卫皇后极了,“对这个无意那个看不上,你究竟中意什么样的?我瞧着阿兰挺好,知书达理,温婉懂事,配你的性子正好。”
再看杨复,他跟没听进去似的,仍是一脸坚决,着实有些恼怒。
年纪也不小了,他头上三位兄长,以及五王六王,即便没娶妻,也添了几房姬妾,膝下育有几个儿女。唯有他,二十有五仍旧没有一个女人,这说出去正常吗?
今日要为他指一门婚事,偏偏还推三阻四,这孩子难道打算一辈子孤家寡人不成?
气氛有几分古怪,宫婢端着茶盘立于一旁,一时不知是进是退。但看卫皇后和圣人脸色都不大好,几人立于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没发出半点儿声音。
圣人拨着小盖钟里的茶叶,一语中的,“你莫非还念着那个丫鬟?”
音落,卫皇后颇为震惊,睇向下方,“齐瀚,圣人所言可是真的?”
杨复面不改色,掀袍跪地,掷地有声:“齐瀚拒绝与姜女郎成婚。”
“放肆!”圣人泼天震怒,拂袖将茶挥落在地,瓷器应声而裂,“此事由不得你做主,这门亲事是结定了。”
滚烫的茶水躺着杨复的手背,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长跪不起,仍旧是那句话:“齐瀚不会同姜女郎成婚,请圣人收回成命。”
圣人拂袖而去,“朕一言九鼎,你趁早打消了这心思。”
卫皇后送走圣人与姜太傅,重回殿内,见他一动不动地跪着,忍不住便红了眼眶。这孩子不是她带大的,什么心思她也猜不透,哪知道脾气竟如此倔强。
姜阿兰有哪点不好,怎的就入不了他的眼?
她让宫婢掺他起来,哪曾想他却无声拒绝,执意跪在此地。
“求圣人收回旨意,如若不然,齐瀚便长跪于此。”
卫皇后又气又心疼,“你这是图什么?你阿耶都走了,他还看得到你跪着不成?”
然而无用,他微垂着头,双拳紧握,薄唇抿成一条线,端是要抗拒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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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晨到傍晚,直至夜幕降临,杨复始终维持这一姿势,连变都未曾变过。
期间卫皇后来了几回,每回都忍不住掩泪,苦心婆心地劝说,他却始终无动于衷。连带着自个儿都心软了,暗自思忖是否真做错了,何苦要把孩子逼到如此境地?
然而传话到圣人口中,圣人却未有动容,“喜欢跪便让他跪着,朕倒要看看,他能逞强到何时。”
一语成谶,四王在庆禧殿内连跪三日,期间滴水未沾,滴米未进,硬生生昏了过去。
卫皇后彻底心软了,哪怕不成亲,也不能把身体折腾垮了。当即命人请来御医,伏在四王榻前泣不成声,只觉得是自己害了他。
“难道真如你阿耶所说,你心里还装着那个丫鬟……人若尚在还好,可人都亡故了,你还念着做什么……”她双目肿如核仁,不复平常端庄姿态。
圣人听闻他昏迷,只前来探看一趟,没待多时便离去了,没有收回旨意的打算。
杨复三日未阖眼,足足睡了三五个时辰,醒来时已然深夜。稍微一动,双腿便钻心似地疼痛。
他让乐山乐水准备车辇回府,命人给卫皇后留话,不等天亮便出了宫门,回到王府。
府上请了郎中诊治,特意嘱咐未来十日都不得下床,他双腿淤血不畅,需要时时按摩揉捏,如此才不会留下遗症。另又开了几幅活血化瘀的药,内服外用。
送走郎中后,乐水想了想问道:“王爷,可否要属下告知淼淼女郎,请她早日回京?”
杨复阖目,颇为疲惫,“不必。”
他倒要看看,她何时才肯回来。何况才出了赐婚一事,尚未解决之前,他不愿让她知道。
乐水滞了滞,颔首退下。
四王素来不喜旁人近身,最近别无选择,每日都得请郎中到府上按摩,上药。随着一日日过去,四王脸色愈发不好看,底下人心知肚明,却又毫无他法,只得行事更加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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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淼这几日总心神不宁,做什么都心不在焉,连卫泠都察觉到她的反常。
他身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离开承明山庄不成问题。看着她第三次将木桶打翻在地,卫泠上前执起绳索,走到井边利落地打上一桶水,“我明日就会离去。”
淼淼正盯着溅湿的鞋头愁苦,闻言抬头,“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