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干净无杂的眼眸,李心欢杏眼弯弯道:“因为她在说您呀,舅舅。”
温庭容愣在原处,身体某处被敲打了一下,怔了片刻方轻声道:“走吧。”他抬脚走了,却不见身后有人跟来,旋身去看,发现外甥女委屈巴巴地站在原地动不了。
不得已,温庭容又走回去问她:“不能走了?”
李心欢点点头,红着眼眶道:“脚踝疼,方才撞到假山了。”
无奈,温庭容只能搀扶着她,但这样子走的太慢,他让李心欢停下,干脆把人横抱起来,往一步堂走去。
娇软的身子落在他的臂弯里,温庭容已经记不得有几年没抱这个小丫头,居然都这么重了。他记得怀里的小姑娘刚出生的时候还是软软的一团,眼睛都睁不开,挥舞着藕节一样小手,小小的掌心正好抓住他一截手指头,便安心地睡了。一眨眼小外甥女都这么大了。
李心欢勾着他的脖子,心里正通过温庭容的表情揣摩,方才她们姐妹两个的对话舅舅到底听到了多少,生气了没有?不过完全看不出来,因为温庭容面上平静如秋水,没表现出任何情绪。
抿了抿唇,李心欢睁圆了眼了问道:“堂姐方才说您在府学里发生的事,是什么事?”
隔了一会儿,温庭容才答道:“子虚乌有的事。”
李心欢继续问:“舅舅,那您在外面读书有相熟的同窗吗?怎么都没听您提起过?”
这次温庭容回答的很干脆:“没有。”
又哦了一声,李心欢说:“舅舅,为什么母亲有酒窝,我却没有?”
温庭容往她如凝脂般的脸颊上看了一眼,道:“你小时候是有的,只不过很浅,长大了便没了,许是因为胖了的缘故吧。”
撅起嘴,李心欢不乐意道:“舅舅……您怎么说我胖,我现在已经吃的很少了。”
温庭容压下即将扬起的嘴角,不咸不淡道:“那我就不知道为什么它会没了。”
李心欢两弯长眉的眉头都快敛在一处,气鼓鼓道:“舅舅,为什么……”
温庭容出言打断道:“心欢,别问了。”
李心欢鼓着嘴嘴角下沉,耷拉着脑袋果然不说话了,舅舅向来喜欢清静,她早该识趣的。
到了千帆堂,丫鬟们见温庭容抱着李心欢回来,都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忙跑来接,一个劲儿地问。
温庭容吩咐道:“她伤了脚,虽不是大伤,小孩子骨头脆,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为好。”
梅渚不敢怠慢,忙去二门上吩咐人请大夫,峰雪则把李心欢扶在榻上坐好,一面吩咐平心平意两个打热水,一面把绣着鹭鸶芙蓉,寓意一路荣华的迎枕垫在主子的背后。
温庭容见几个丫鬟行事稳妥,多瞧了李心欢一眼便走了。
等大夫来了,朱素素也回来了,听大夫说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命梅渚把大夫送走,让峰雪招呼厨房煎药,就进去查看李心欢的伤势。
左玉足一侧已经红肿,脚踝处尤其厉害,朱素素心疼地拧眉道:“大夫叫你几日不要走动,可听见了?”
李心欢揪着耳朵乖乖地点头,不敢顶嘴。朱素素问道:“是怎么弄的?怎么我才出去一会儿就这样了?”
“心里想着事,在园子里走路的时候不小心磕的,正好遇见舅舅,就把我送回来了。”这种敷衍大人的谎话,李心欢张口就来,从来没有引起过父母的怀疑。
朱素素轻叹道:“镇国寺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别忘心里去,日后糟心的事还多着,若件件都记着,这一生便也无事可做了。”
“女儿谨遵母亲教诲,今夜,哦不,现在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朱素素摸了摸女儿如巫山一段云的鬓发,安慰道:“你且放心,这事累不及你舅舅,当年我认下他做义弟,不仅是我和你父亲的意思,更是你外祖父,曾外祖的意思,朱家的人不会欺负他。”
李心欢道:“我晓得,除了您,祖母和祖父待舅舅也是很好的。”
朱素素欣慰地颔首,又道:“若叫你父亲晓得了,又要心疼一阵。”
吐吐舌头,李心欢道:“那就不叫父亲知道。”
……
伤了脚踝之后,梅渚和峰雪天天准时给李心欢擦药,拘了主子几天,不许她下地。
此时南北贡院也早已考完试,吴畏和李心质已经回了家,好好清洗一番,睡了个长觉。
会试连考四天,十分辛苦,历年都有死在贡院的人。吴畏乃武将之后,他自小习武,身强体壮,尚且熬得住。李心质却要差很多,睡了大半日起来就病了,吴美卿已经请了大夫来看。
李心巧去了前院探望兄长,见李心质正迷糊着,便没再打扰,从清泉居退了出来。跨进内院的时候又想起昨日在压枝苑听说李心欢几天不能下地的事,还是觉得胆颤,心想着二伯母和二伯父应当不会已经知道这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