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意耸了耸肩:“好像有两三次吧,陪父母看的。”
宁觉非笑道:“我好像从来没看过,很多年都是在军营里过的,要麽就是在执行任务。再说,我对那些节目也不感兴趣。”
解意遥想看过的那些节目,记忆却早已模糊,只依稀仿佛有很多颜色,五彩缤纷,舞美设计、演员服装似乎越来越精致漂亮,至於节目本身,他实在毫无印象。
宁觉非叹了口气:“这时候如果有春节文艺晚会,我保证一个节目都不落下,全部热烈捧场,还要踊跃打电话给中央电视台,给全国人民送上美好的祝福。”
解意哈哈大笑,心里却不由得想到,他当初一个人落到这里,又有那样不堪的遭遇的时候,真不知是怎样的寂寞和孤独。想著,他举起酒杯,与宁觉非碰了碰,明朗地笑道:“一会儿吃了饭,如果你的身体还行,我们就到城里去转转,好像还挺热闹的,小孩子们都在放烟花爆竹,气氛还好。”
宁觉非看著他的笑脸,心中一动,忽然问道:“你觉得寂寞吗?”
解意想了想,认真地说:“其实已经有很多年,我一直避开主流社会,称得上离群索居,做摄影师,也大都是跟陌生人打交道。我不觉得寂寞,我喜欢平静的生活。”
宁觉非点了点头:“你跟我不一样。你是文人,我是武夫。”
解意轻轻地摇头,温和地说:“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人。”
宁觉非笑了,豪慡地说:“是啊,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人。”
解意忽然站起身来,去旁边的房间拿来了笔墨和石砚,便在桌上磨起墨来。
宁觉非慢悠悠地吃著菜,看著他的动作,却并未探问。
解意磨好了墨,左手端起砚台,右手握著毛笔,走到了白粉墙前,开始画起画来。
宁觉非颇感好奇,起身走到他身旁,看著他画。
解意看了他一眼,关切地道:“你尽管去吃菜烤火,我既不会唱又不会跳,画幅画给你下酒。”
宁觉非笑著点头,忽然转身回到桌边,用碟子把每样菜都装了一点,再端过来,自己吃一口,又喂解意吃一口。
解意嘴里嚼著,手上不停。他其实只是用线描勾个墨稿出来,上色是以後的事。
宁觉非吃得津津有味,看得兴致盎然,见他就像画小孩子的连环画一样,几笔就勾勒出一个鲜明的形象,心下实是佩服。
渐渐的,墙上出现了一座山坡,坡上有一头水牛,然後水牛上骑了一个牧童,正在往前看著,在他前方,有一个秀气的儒生正在上山,接著,山顶上出现了一座寺院,院门上一块匾,解意写上“天竺寺”三个字。
整幅画完成後,他退後几步,看了看,似乎很满意,便笑著在画角题了一首诗。
他用的是锺王小楷,虽然全是繁体,却秀气端正,宁觉非却也都认得。他细细地看完,问道:“这里有什麽典故吗?”
解意转过身,与他回到桌边,将砚台和笔放下,继续吃菜、喝酒,然後慢悠悠地讲起了故事。
“唐朝的洛阳,有位富家子弟李源,因为父亲在变乱中死去而体悟人生无常,於是发誓不做官、不娶妻、不吃荤,又把自己居住的家全部捐献出来,改建成惠林寺,并住在寺里修行。
寺里的住持是位高僧,叫圆泽禅师,却很会做生意,在经营寺产上颇有建树,而且懂音律,精诗文。李源和他遂成为非常好的朋友,常常坐著谈心,一谈就是一整天。
有一天,他们相约共游四川的青城山和峨嵋山,李源想走水路从湖北沿江而上,圆泽却主张由陆路取道长安斜谷入川。李源不同意。圆泽只好依他,却感叹地说:‘一个人的命运真是由不得自己啊。’
於是两人一起走水路,到了南浦,船靠到岸边时,他们看到一个穿花缎衣裤的妇人正到河边取水,圆泽看著,就流下泪来,对李源说:‘我不愿意走水路就是怕见到她。’李源吃了一惊,问他原因。他说:‘她姓王,我注定要做她的儿子,因为我不肯来,所以她怀孕了三年还生不下来,现在既然遇到了,就不能再逃避。三日之後,请你来王家看我,我以一笑作为凭证,十三年後的中秋夜,你到杭州的天竺寺外,我一定来与你相见。’
当晚,圆泽就圆寂了,与此同时,他们在河边看见的妇人生下了一个男婴。
三天以後,李源去看婴儿,那婴儿果然对他微微一笑。
十三年後,李源从洛阳来到杭州,於中秋月夜去到天竺寺,赴圆泽前世订下的约会。到了寺门外时,忽然看到一个牧童骑牛而来,口中唱的,就是那首歌。”解意说著,指了指墙上的那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