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内。
陆礼虽然身穿囚服,可到底是世家子弟,如今端坐着,仿佛是在自己府上一般。
他听着耳畔有开牢门的声音,这才回了神,抬眼望去。
见进来的男子,穿着绯色五品文官服饰,可瞧着却是年纪轻轻。陆礼见此人气度不凡,看着有些眼熟,却有些记不起来。他敛眉,启唇道:“你是……”
绯衣男子眉宇含笑,道:“梁世子自然不记得在下……”他顿了顿,道,“可在下,却一直心心念念,想取梁世子的命。”
陆礼见这位年轻男子虽然面带笑容,文质彬彬,生得儒雅,却是个来者不善的,这才道:“你想干什么?”这是大牢,就算此人与他有仇,也不敢在这里动手。
绯衣男子看了一眼身侧的侍从。
侍从上前,将陆礼钳制住。陆礼挣扎无果。
绯衣男子缓步过去,牢内阴暗潮湿,可他这一身锦袍却是不染纤尘。他看着面前这个狼狈不堪的男子,想着这一年多来,他做梦梦到他心爱的小姑娘委屈的哭,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他从怀里掏出匕首,见陆礼露出惊恐之色,才将匕首抵在他的脖颈处,道:“上路吧。”
这双手,修长匀称,素来只执笔,今日是他第一次杀人,却没有半点犹豫。
一刀下去,见血封喉。
陆礼瞳孔放大,露出惊骇之色,被钳制的四肢一番挣扎,渐渐趋于平静。未几,身下一滩殷红血迹晕染开来。
侍从们松了手,其中一人将手置于他的鼻翼之下探其气息,禀告道:“回大人,已经死了。”
牢内阴暗潮湿,老鼠闻到血腥味,在陆礼的尸体上爬来爬去。
绯衣男子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里不小心沾着的血迹,而后淡淡道:“……来人,逆犯陆礼在狱中畏罪自杀。”
而这厢,周琳琅被关押在牢内,三日后就要被送往教坊司充为官妓。
她堂堂梁王府世子夫人,锦衣玉食,富贵荣华,怎么能去当官妓?
周琳琅坐在牢内角落,身上的金银首饰悉数除去,一张俏脸也是素面朝天,憔悴不堪。心里头,却是恨极了陆礼——若非陆礼这不中用的,她怎么会弄得如此下场?
可是……
两月前,安王一家子去了洛州散心,至今未归。可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梁王府出事了。周琳琅不关心陆礼的死活,可她自己绝对不能被送往教坊司。若真的去了,那她这辈子就算完了。当官妓,不如让她去死,只是……周琳琅看着手里唯一留下来的金钗,双手一颤,金钗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怕死。
不敢死。
这两年来,那些昔日所谓的好友,都已经得罪光了,如今唯一能求的,便是她的娘家安王府。爹爹虽然因为周满月的事情迁怒于她,可她毕竟是他的嫡女,若是收到消息,一定会千方百计赶回来,向皇上求情。安王府世代忠臣,皇上看在爹爹的面儿上,一定会饶了她的。到时候她和陆礼和离,等风头过了,她照样可以另嫁。哪怕不能在晋城另嫁,也可以嫁到别的富庶之地。
周琳琅心里盘算着,就等着将信送到安王的手里。
周琳琅听到有老鼠的声音,娇生惯养的梁王府世子夫人,自是有些害怕,登时露出恐惧之色,一张俏脸梨花带雨,可身边却没人护她。她低低抽泣,觉得委屈。
外头,有男子的声音传来:“……此处,梁世子夫人可还住的惯?”
周琳琅抬眸,眸中含泪。她看着牢外穿着绯色文官衣袍的年轻男子,明眸一顿,有些疑惑,之后才颤着声儿,翕了翕唇问道:“你……你是谁?”
绯衣男子未说话,只抬手,将掌中的纸条和里头包裹着的玉佩一并扔了进去,道:“梁世子夫人,是不是等着安王来救你?”
周琳琅看着那玉佩,顿时面色煞白。
这时她让贴身丫鬟拿着去见安王的信物!
周琳琅有些崩溃,起身走了过去,双手死死握着栏杆,指端泛白,厉声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绯衣男子道:“你那丫鬟,已经被我派人拦下了。周琳琅,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去教坊司吧。”
周琳琅面目狰狞,恨得咬牙切齿,这副狼狈的模样,哪有昔日晋城第一贵女的风范?她死死盯着外头的男子,看了半晌,才眸子一亮,恍然大悟:“你,你是……你是裴舟?”
话落,外边站着的男子才倏然敛笑。
他侧过头,一双眸子看向周琳琅,眉宇清冷,缓缓开口道:“是。我是满月的未婚夫,裴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