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一拍手,眼睛亮亮地望住季燕然,道:“这就齐了!孙浅喜昨夜烂醉如泥,根本不可能自己前往后山温泉沐浴,被子上既有他的溺痕,便说明他确曾在床上躺过,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躺着躺着觉得不舒服,非要去温泉里洗上一洗,有必要将被子还叠起来么?——说到这叠起来的被子,必然是在孙夫人昨夜回房之前叠好的,否则看到被子铺在床上,孙夫人定会知道孙浅喜曾回过房。”
“也就是说——孙浅喜昨夜确曾回房,然而他本意并未打算去后山沐浴,之所以他会溺死在温泉池中,绝非他不小心酒醉自溺,而是被人所杀!”我迎着季燕然同样亮晶晶的眼睛慢慢地说道,“凶手于昨夜子时孙浅喜回至房间后、孙夫人由温泉回来前这段时间作案,潜入孙浅喜房中将已烂醉的他扛到某处并杀死,同时带走了他的衣服并叠好被子伪装成孙浅喜并未上床休息过的样子,却并未能发现被孙浅喜扔在床下的溺湿的亵裤,然后再趁天未亮之前的这段时间,将孙浅喜的尸体扔到了温泉之中,并且把他的衣服放在石匣子里伪装成孙浅喜沐浴时自溺的现场——这是一起彻头彻尾地谋杀案件!”
季燕然宠溺地望着我笑,语声平和地道:“灵儿莫要忘记,清音对孙浅喜验查尸体的结果,确定其是溺毙,这样的话,在凶手的杀人手法及杀人时间上便需多做考量。另外,还有极其重要的一点:凶手在潜入孙浅喜的房间时,是否已确定了孙夫人未在房中?倘若事先没有确定,那么凶手的目标是仅孙浅喜一人呢,还是孙氏夫妇两人?若事先已确定了孙夫人未在房中,那么他又是如何确定的?或者……凶手就是孙夫人?再或者,凶手另有其人,而孙夫人是他的帮凶?”
他这一长串带着问号的句子如同一盆冷水,瞬间便将我胸中才燃起的兴奋的小火苗浇灭了,我像一只泄了气的小花皮球般软软地靠在椅子上,表情枯萎。
这个看似简单的溺杀案件,怎么绕来绕去的愈发复杂了呢?或者……也许案件本身其实单纯得很,只不过是我们将它复杂化了?
季燕然望着我不由一阵好笑,柔声地安慰道:“灵儿莫急,我们已在真相的边缘,越接近便越当冷静才是。”
“大人说得是……”我轻轻吐出一口气去,心中烦乱有所消减,抬眼瞟他,道:“大人可曾有过不冷静的时候么?”
季燕然望着我,忽而笑着别开头,将胳膊搭在旁边的几案上,一手支着下巴,叹了口气道:“不冷静的时候?近些日子已越来越多地出现了呢!”
我没有吱声,也转过身子,双臂伏于几案,将下巴垫在胳膊上,同他一起望向窗外,两个人静静地坐着,什么思绪纷乱,什么情潮涌动,都在这苍天白雪远山琉璃之中化为了宁静致远。
骨肉·画梅
岳清音回来时已将近午饭时候,季燕然向他询问了关于孙浅喜患有小便失禁症状的可能性,岳清音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如此一来,季燕然方才的推断便基本上有了理论依据,吃罢午饭后他便又去找那孙夫人,希望能从她那里获取或者说是讯问出有价值的线索来。
中午小睡了一下,起来后同岳清音一起去顶层岳明皎的房中请了午安,出来时正准备由楼梯下得二层去,忽然想起了柳惜薇所说的冰柱子被风吹倒的事,于是硬拉了岳清音一起顺着楼梯上得外面的广场上去,却见果然是一片狼藉,那些个冰球堆成的冰柱全被吹得散了架,满地滚得都是,连那些雕着蟠龙纹的冰柱都倒了几根,碎成数截散在地上。
北风仍然吹得很劲,雪倒是仍然不大,只有小小的雪砂被刮得漫天乱舞,打在脸上还有些疼。想是因风太大的缘故,兼之馆内下人人手少,且侍女居多,这些冰球冰柱便这么堆在这里,暂时没有人来清理。
我正想着离近点去看看那些被染成五颜六色的冰球,才迈出去一步,小腿便陷了小半截在雪里,想是从昨夜到现在一直下的是雪砂,这积雪其实松得很,一踩便会陷下去很深,那些冰球倒在地上后所划出的轨迹也十分地明显。
岳清音一把将我拉回小厅里,不许我再往外走,只好跺去鞋子上的雪,跟着他回转二层房间,老老实实地与他那张木头脸相对而坐,随便找个呆发。
还没等进入状况,便见岳清音淡淡盯了我一眼,道:“你的画呢?打算何时完成?”
呃……“哥哥不是说要指点灵歌么?那便现在画罢!”我连忙起身回里间取了纸笔和颜料,至外间几案上铺陈开,然后眼巴巴儿地望着岳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