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出面把这些人轰了出去,房门啪地一声关上了。我垂着头,从盖头的下面看到一双脚慢慢走至面前,然后站住,接着一杆秤轻轻伸入盖头内,一挑,盖头便被掀了开去。我抬起眼来,柳碧寒氤着醉意的眸子正深深望着我。
我起身想扶他在床边坐下,却被他长臂一揽拥进怀中,醉意沉沉地俯在我耳边道:“小叶……若你我生不能同榻……你可愿……死与我同穴?”
我忍不住一阵鼻酸,也轻轻拥住他,低声道:“我愿意。如果这样可以换得来生同你做夫妻,我愿与你同棺共葬!”
既然我今生难以回报柳碧寒的深情厚意,那就寄托在来世吧,相信云悠远会理解我这个决定的,因为他同柳碧寒的感情是完全一样的!
扶柳碧寒坐到床上,我倒了杯茶给他喝,然后替他脱去外衣和鞋子,再扶他躺下,坐在他的身边轻轻帮他揉着太阳穴。柳碧寒闭上眼,像个无忧的孩子,静静享受着这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我突然发现,在我依赖着他的同时,他也在依赖着我,就像现在,有我守在身边,他才可以如此放心的睡去,根本不在乎是否还有明天。
轻轻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这吻无关□,只是一个彼此相惜的人之间坚定的暗示——我发誓,我绝不会让他因我而死、因爱而亡,如果凭我一已之力无法挽回大局,那就让我们一起永堕苦海吧!
不知不觉间困意袭来,我蜷在他的脚边朦胧睡去,醒来时人已经在他的怀里,窗外黎明的光幽幽透进屋来,带着也许是生机也许是死意的青色的雾。
柳碧寒的大手覆在我已经略显隆起的小腹上,目光很是温柔。我冲他笑笑,翻身起来,握住他的手道:“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夜心。”柳碧寒轻声道。
“柳夜心?”我微笑。
“叶夜心,姓叶。”柳碧寒沉静的眸子望着我。
——姓叶?叶夜心?
“碧海青天夜夜心。”——唐?李商隐
何等孤绝且落寞,何等自赏又自伤!每夜每夜的相思如海,到何时才能化解情衷?
给他一记灿然微笑,我下床替他倒洗脸水,而后更衣,梳头,时光仿佛回到了我在柳家寨的那段日子,虽然很短暂,但我们两个都在全身心的享受。
用过早餐,衣着整齐的殷天鸿来找我们一起去赴朝廷的商会,如今他已经完全接手了自家的生意,朝廷的请帖上自然请的是他。
我仍然是男装,脸色用化妆品涂抹得蜡黄,加粗了眉毛,加厚了嘴唇,下巴上染上些青色,看上去就像才刚刮了胡子,整张脸顿显硬朗。
一行三人乘马车直奔宫城外驿馆,昨日前来参加婚宴的商人们纷纷再度向柳碧寒道着喜。当迎宾的接过我的名帖大声念出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我。
事已至此,避也无用。我昂首挺胸,背着手阔步迈入厅中,目不斜视,不卑不亢。随便找了张空桌坐了下来,泰然自若地扫视着满厅的人。
这一扫不打紧,一张熟悉的面孔跃入眼帘——盛南宇。看样子这个家伙夺位成功,否则这个只有当家人才能参加的商会他也来不得。
他也正望向我,半垂着眼皮的眸子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在我周身打量,很让人不舒服。我装作没留意他地移开目光,却又被另一个人吸引去了注意力。
这个人一身白衣,身形挺拔,修眉俊目,也许是因为长相过于俊朗,使得难以看出他的真实年龄。他的眸子很有神,带着极强的吸引力,只要和他对上目光,就不能不被他独特的气质所折服。
周围也有不少人在注视着他,其中几个神色有些古怪,仿佛这个人的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个人是谁?”我悄悄碰碰坐在身边的殷天鸿,问道。
“不知道。”殷天鸿皱皱眉,“他似乎有些危险,咱们最好小心些。”
“嗯。”我望望坐在我另一边的柳碧寒,他根本就没在意四周的人和事,好像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泰然地喝着茶。
嘿嘿!是啊,有什么可怕的,再危险能危险得过握有天下人生杀大权的皇帝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子既然敢来,就已经将命豁出去了!
等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人大概到齐了,几个从宫里来的小太监前来接人,走在前头领路,将我们这伙人引进宫去。
会场的所在仍然是去年的流银殿,大家随意依次落座,没过多时,去年主持商会的工部张大人出现了。大家起立行礼,张大人含笑颔首示意大家不必客气,而后他便坐在最前面的椅上面向我们,手捻胡须慢慢道:“去年一整年咱们天龙朝的商行可谓变化多端、起伏不断啊,不知各位的买卖可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