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碧寒鼻子里哼地一声哧笑,起身吹灭桌上烛台,窗外月光洒在屋内,莹莹如水。他仍坐回椅子上,合了眼道:“睡罢。”
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我现在哪儿还能睡得着呢?!加上心里思绪万千,更是碾转反侧,坐卧不宁。昨夜在湖中被柳碧寒吻的情形浮现在脑海里,心里一阵的不安。他的心我再迟钝也已看得明白,这是我最怕发生的事,朝夕相处这么些日子,说不生情那是假的,但是这情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我却说不清楚……
许是友情?我与他年龄差不了几岁,虽然每日吵吵闹闹,但也毫无嫌隙,吵闹反而像是一种催化剂,令我们两各自的优缺点加速相融。
又许是兄妹之情?他对柳碧暖虽严厉但维护的兄长形象深入我心,总能令我想起在现代的亲哥哥来,也无怪乎我两次都毫无避讳地趴进他的怀中大哭,潜意识中完全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哥哥,渴望能得到一份宠溺的亲情。
再或许……是爱情?不,不可能。虽然我总在怀疑云悠远,但是我的心……已经先入为主的许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柳碧寒不能对我动情,动情的后果只能是自伤其身。
我与他,必须得拉开距离,否则伤的便是三个人!
翻来覆去难以成眠,忽然被柳碧寒的大手握住,听他低声问道:“在想些什么?”
“想……想我哥哥。”我挣脱他的手,身子往床里躺了躺。
“他,在中原?”柳碧寒低低地问。
“……在我的家乡。”我说。
“……在那湖中的光里么?”柳碧寒忽然这么问。
我一惊,我想他似乎意识到了我来历的不寻常,然而这种事情是无法对古人讲个透彻的,只好模糊地“嗯”了一声。
“是你的亲哥哥么?”他又问。
“是,亲哥哥。他对我,就像你对碧暖一样,既严厉又宠得离谱。小的时候我调皮捣蛋,有一次用竹竿子捅蚂蜂窝,哥哥看见了跑过来打我的屁 股,狠狠地骂了我一通,结果那些蚂蜂嗡地一下子全飞了出来,铺天盖地的就向我们扑过来,哥哥拉着我使劲地跑,可是我们人小腿短,压根儿就跑不过蚂蜂,哥哥就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将我紧紧包住,他自己则抱着我,用身体替我挡着蚂蜂的攻击,结果,他被蛰了一身的包,我却一点事都没有,因为蚂蜂刺上有毒,哥哥险些因此丢了性命,在医院里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有没有事……他还说,下次他要亲自从蜂窝里偷蜂蜜来给我吃……”
我边说着边忍不住落下泪来,柳碧寒伸过大手替我揩泪,低低地道:“你有位好哥哥,即使现在不能再照顾你,我也可替他……”
“没有关系,”我慌忙打断他的话,“我已经学会照顾自己了,总不能因为没有哥哥就活不下去!而且,我说过,女人没有男人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柳碧寒默不作声,许久才沉声道:“你有时,真是坚强得令人生气。”
“总比脆弱得把人急死的好。”我抹干脸上泪水,口口声声地说着坚强,可我还是再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自己的脆弱一面。“睡吧,我困了。”
恍恍惚惚时睡时醒地一直到了天亮,睁眼看时身边已经不见了柳碧寒。翻身下床,回到自己房间,找了套衣服穿上,肩膀虽然还很疼,但好歹不妨碍活动。
慢悠悠出了柳碧寒的院子,我径直往柳碧暖的院子走去。柳碧暖贴身的小丫头站在房门口擦眼泪,见我来了正要开口,我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走上前去悄悄问她:“大小姐醒着了吗?”
小丫头红着眼睛点点头。
“你在哭什么?”我问她。
“小姐……一直不肯吃药,躺在床上不说不动……”小丫头又掉下泪来,还真是个忠仆。
我拍拍她瘦弱的小肩膀以示安慰,然后推门进了柳碧暖的卧房。柳碧暖披头散发地在床上躺着,上半身靠着个枕头半倚在床栏上,听见有人进屋连眼皮儿都不抬。
我走过去用手在她呆滞的眼前晃晃,冲她笑道:“大小姐,还魂儿呐!”
柳碧暖呆呆地瞥了我一眼,仍然一声不吭。
“行了行了,小样儿吧!”我一屁 股坐到床边,把她的腿往里挤了挤,“你不是说恨我吗?怎么恨?就这么发着呆地恨啊?有点骨气好不好!要恨就恨个轰轰烈烈嘛!来,来,接着往我身上招呼!打不哭我算你的恨不够深!来来……”我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胳膊上轻轻打了两下——我可没傻到真的用力打。
柳碧暖收回手去,用力瞪了我一眼。这是个好现象,说明丫心里已经松动了,嘿,我就说嘛,这么大点儿一个小姑娘,哪能说受打击就严重到跟植物人儿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