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回北院自己的房间,先是把上回大夫给我擦肩伤用的活血化淤的药膏抹到了屁股上的杖伤上,然后准备换身干净衣服,突然发现在我的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包袱,打开一看,竟是前几天我拿到裁缝铺要人做的新的家丁服!
——有人来过我的房间!是线人!云悠远安插在柳府的线人!这一定是云悠远让那线人将衣服送进来的,我今日出府早将这事儿给忘了,想不到他还记得,且还冒着风险让人送到了我的房间!
一时间又想起路上对云悠远的愤恨来,这家伙不仅利用我做卧底来监视柳碧寒的一举一动,还借机想把我一并拿下,真是可恶至极!不行!从今儿起我不能再任由他来摆布了!对手终究是对手,云悠远也好,柳碧寒也好,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除非其中一人放弃自己经营的心血改换门庭。但这不可能是云悠远,也不可能是柳碧寒,他们两家世代经商,就算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接下这买卖,但古人传承意识深重,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心血又怎能在他们这一代上断了根?!
但,更不可能是我。虽然我的穿越时光仅仅只有一年的历史,我是不会因为要跟谁化敌为友就改变自己的生活。也许我不如他们有经验、有野心,智商也拚不过他们,但是我就是喜欢夹缝中求生存,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证明自己是顽强的,是没有男人也一样可以活得风生水起的女人!
既然这样,那就没有必要谁让谁、谁听谁了,商场本就如战场,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云悠远利用我,我也可以反过来利用你,同盟,本就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我要的不多,唯求自保。
主意已定,心中反倒坦然了。慢慢蹭进柳碧寒的房间,见他正坐在窗前沉思,于是便问他道:“少主是这会儿用膳还是过一会儿?”
柳碧寒盯向我,似是没想到我在挨了一顿打后还能如此平静地过来伺候他,我心平气和地抬眼与他对视,见从我脸上找不出什么异样,柳碧寒收回目光,道:“让厨娘将饭端上来。”
“不必,按府中规矩厨娘是不得进入主子房间的。还是我去端吧。”我说,然后慢慢蹭着往外走。
柳碧寒没有什么食欲,只吃了几口菜就放下了筷子。我端来洗脸水放在架子上,道:“请少主洗脸。”
柳碧寒一声不响地洗了脸,才刚转身,我又迎上去替他解腰带:“少主要换哪件衫子?”通常吃过晚饭后柳碧寒都要换上一套家常穿的衫子——富家少爷的习性,臭讲究!
“随便哪一件。”柳碧寒意外地没有像平常那样自己挑,我于是挑了件天青色的薄衫给他换上。
“少主喝什么茶?”我问。
“碧螺春。”柳碧寒深深盯了我一眼,道。
“要去书房么?”我又问。
“不去。”柳碧寒转身又坐到窗边桌前,靠在太师椅上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我沏了茶放在他身前桌上,而后要去拿火石将灯点起来,却听得他道:“不必掌灯。”
“哦。”我回身站在他身后,拿着他那把大折扇给他扇着风。
时间在我和他之间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转眼房间已是漆黑一片,窗外的天空浮上几朵浓重的云,几许凉风夹着湿气透窗而入——要下雨了。
闷闷的雷声由远及近,一道亮闪照得屋内瞬间亮了一下,亮光中我发现柳碧寒的一双眸子正在看着我,心中蓦地吓了一跳,手中的扇子也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细密的雨声由小渐大,嘈嘈切切地落在满园的花上,叶上,山石上,使得这寂静显得更加突兀。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沉闷,对着满窗的雨发起怔来,以致于忘了关上窗扇挡住随着风飘进来的雨水。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个亮闪划过,我看到柳碧寒竟然始终未动,仍用那双眸子在望着我,颊侧粘着几滴雨水,正缓缓地顺着他弧线优美的脸滑下来。
“少主……”我有些惊异地叫他,忙走过去想要把窗户关上,忽然被他握住了手。“少主?”
柳碧寒没有吱声,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指尖冷冷,让我不禁打了两个寒噤。
“你是我所见过……最特别的人。”柳碧寒忽然缓缓开口,听不出他的语气倾向。
“哦。”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好哦了一声。
过了半晌,柳碧寒握着我的手忽然用力攥了攥我,然后便放开了,仿佛心中有什么想说的话始终没能说出来,只好都加诸在这一握之下了。
“少主……要掌灯么?”我问。
“嗯。”
我关上窗扇,才燃起桌上那盏灯来,便听得有人敲门,见说道:“少主,铁总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