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此刻这后花园中也只有我们两个女人,服侍的小丫鬟们都在十来米外跟着,这些闺中的私密话题倒也不是不能交流。宁夫人苦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妹妹——请许我如此称呼,第一眼见着你便觉亲切,我们两个就不要再见外了。不瞒你说,要孩子这事我也同公婆一样的急,可、可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我家老爷他……他对敦伦之事向来寡淡,每月也就区区一次……还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又总挑着不会受孕的日子……我也曾劝说过几句,他反而还不耐烦……倒教我也不敢再开口了。妹妹你说,这两头为难之事我却要如何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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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宁子佩是个性冷淡?不,不可能,就算是性冷淡,也不至于每次房事都挑避孕期,除非是他真的不想要孩子。可是古人历来把子嗣看得极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这么做可是大不孝,是遭天下人唾弃的罪名啊……我忽然想起了在山洞中时楚龙吟讲起过的关于宁子佩以前和这兄弟俩之间的种种牵扯,心下不由一窒:莫非……他当真是个只爱男人不爱女人的同性恋者?
真若是这样的话,宁夫人的命运就太可悲了。我心中有些不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宁大人平日公务很忙么?应酬多不多?”
宁夫人倒是极其聪明敏感的,一听这么问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苦笑着摇头:“我知道妹妹想说什么——可惜的是:没有。我家老爷既无外室也无相好,绝不涉足花街柳巷,应酬赴宴也从不叫人贴身陪酒伺候。每天他在前面办完公事就直接回来内宅,在书房里看书独坐,若无要紧之事绝不出门——不怕妹妹笑话,当初我本也是怀疑他心中另有所属才对我如此冷淡,因而暗中叫人偷偷……监视过他,谁知两三个月跟下来,老爷他一点不妥之处都没有,反而愈是如此才愈让我倍感苦闷,有个目标还好,起码有的放矢,而这根本没有目标的话,我却要从何处下手解决呢?”
我一时无言,如果宁子佩在沙城没有相好的话,那就是……眼前闪过从见他第一面至方才的他的种种表现,心中有了七八分的答案,只是这答案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宁夫人说的,所以我也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宁夫人许是难得逮着个人听她倾诉,见我不吭声,便又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有时也恼我那婆婆,她自己也不喜欢丈夫纳妾,为何偏要给他儿子往房里塞人?同是女人,她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什么叫‘已之不欲,勿施于人’呢?!妹妹莫笑我善妒,我们塞北女人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你且去打听打听,这沙城本地的男人有几个是家中有妾室的?”
我只好从古人的角度劝道:“宁老夫人毕竟是中原人,与塞北人的想法不同,从小是耳闻目染过来的,在她看来这么做并没什么不妥,就算她自己也不喜欢丈夫纳妾,不也一样是接受了宁老爷的两房姨娘么?”
宁夫人听了忽地一声冷笑,表情异样地低声道:“婆婆若是当真甘心与他人共享一夫的话,那两房姨娘又怎会一疯一死?”
这话令我吃了一惊,听她言中之意似乎那两位姨娘的命运并非宁子佩所说的那么简单呢!宁夫人在月光下红着脸庞——不是因气愤,而是酒意上头,否则她今儿也绝不会同我说这么多事关自家隐私的话。一句话既开了头,后面想停也是停不住了,便又将我一拉,凑过身来更加低声道:“我可并非信口胡说,原本我也不知内情,直到有一次我家老爷喝多了酒,同我谈起宁府之事,无意中说漏了嘴,我这才知道原委的。
“那位疯了的张姨娘确是因小产折了个男胎而疯了不假,只不过造成她小产的那起‘意外’的原因却有待商榷,听说当时也是数九寒天,张姨娘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还要每日早晨去给婆婆请安,才一走上台矶子,不知怎么那上面就有一块冻得既结实又滑溜的冰,张姨娘不慎踩上去一跤滑倒,这才把肚里的孩子给摔没了。
“公公一向是最重男孩儿的,这一摔把个儿子给摔没了,立时便恼了张姨娘,直怪她走路不小心,没把他宁家子嗣大计放在心上,从此后再也不正看张姨娘一眼,失了孩子又失了宠的张姨娘哪里经受得起这样的双重打击?没过多久便疯了,公公便让她娘家来人把她领了回去,连张姨娘此前生的一位庶出小姐也一并给打发了……”
“这——这也太不合理了!”我忍不住惊讶地插口,“庶出小姐也算是家里的小主子,再怎么说也是宁老爷的亲骨肉,怎么能够把孩子赶出家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