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钳制住她的手,渥魃希优雅迈步出门,脚步缓缓而行。而她也拽拽衣服,挂着平静的表情抬腿,跟在他的身后。
大厅中,威猛的男子坐着,虎目圆瞪,淡定的姿态压制不了身上浓烈的战场气息。远远的,她就能嗅到从他身上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都说,经历过战场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有这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魄,而她眼前的人,要经历多少战争的洗礼,才会成就身上如此浓重的斩杀灵魂的森罗之气?
才看到渥魃希的身影,他微微愣了下,眼光扫过金丝长袍包裹的修长身形,又很快的移到那俊美白皙的面容上,审度着。
不过很快,那种意外的神情就从他脸上消失,不等渥魃希走进,他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两步跨到大门前,在渥魃希前脚踩进大厅的瞬间,倒身下拜,“舍楞见过渥魃希大汗。”
修长的手臂在宽大的金色袖袍下更显得的瘦弱,渥魃希轻轻一抬,松松的扶上他的胳膊,“舍楞头领大礼了,请坐。”
舍楞拜到一半的身体半蹲着,那双铜铃眼顿时睁的老大,盯着那扶着自己的手臂。
豪迈的笑声响起,叶灵绯只觉得房梁上的灰扑簌簌的掉下,阳光线下的浮尘一阵抖动。
“都说汗王是土尔扈特部最强大的勇士,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少年英雄,少年英雄啊!”他亲热的拍着渥魃希的胳膊,好像久别重逢的挚友。
渥魃希淡淡一笑,不着痕迹的抽回手,“舍楞头领谬赞了。”
舍楞低头沉吟了下,在渥魃希走向主位的时候,他身体一沉,单膝跪地,不等渥魃希开口,已是抱拳拱手,“汗王登基之日,舍楞未能及时前来道贺,还请汗王责罚。”
直接而干脆的动作,低垂的脑袋,一副标准的负荆请罪的姿态,身上散发出来的恭谦与诚意,让人不忍多加指责。
她看在眼中,只是心头冷冷哼了声。
看似诚挚,不过是因为渥魃希昨日比试中展示出的强大,还有那暴露真实身份后的暗示。至于这负荆请罪……
身为汗王应该有高位者的宽容,更何况对方是拥有被拉拢价值的人。舍楞是这么打算的吧?
他在等待渥魃希两句带过宽恕证明对他的拉拢在意,那么主动权还是在他的手上。
谁说外表粗俗的人心思就一定大条?能在战场的厮杀中走出的人,更懂得如何把握战机,无论在什么地方。
“快请起。”渥魃希的笑容也多了几分诚恳,弯腰再度扶上舍楞的手臂,“莫要如此大礼,这不过是小事。”
舍楞的眼神之后,深藏着等待太久之后瞬间掠过的得意。
若不是始终留意着他的表情,又如何捕捉到如此飞闪而过的一刹。
渥魃希的表情愈发的亲近,“舍楞大人是我们土尔扈特部尊贵的客人,本就不需要朝拜汗王,倒是我的错,未曾下邀请函请舍楞大人观礼呢。”
不过三两个呼吸间,叶灵绯看到了舍楞的身体从舒缓到僵硬的飞速转换,真诚的笑容绷在脸上,相比起对面渥魃希的和煦如风,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渥魃希清雅坐下,“舍楞大人来的时候,我正在沙俄皇宫觐见女皇,未曾来得及为贵客洗尘,今日晚宴我一定要与舍楞大人不醉无归。”
期待的语调,亲密的神情,说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话语,唯有当事人明白他话中之意。
舍楞脸上的肌肉跳了跳,勉勉强强的笑了下,本来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也变的有些拘谨,微欠了欠,只坐了半张椅子,“舍楞不过是大清叛将,何谈贵客。”
“怎么不是贵客?”渥魃希执起被子啜了口清茶,“策伯尔曾与我说,您不仅是贵客,他日说不定还是我土尔扈特部的恩人,他日回归大清之境,若没有您的引路怎么行?”
“若能带着整个土尔扈特部归顺大清,您漫说不是叛将罪人,只怕是往昔罪名一笔勾,另有销封赏无数。”话音落,氤氲茶汽背后的双瞳射出两道冷光,“舍楞大人,您说是吗?”
这一次,连叶灵绯都看出舍楞脸上的苍白之色,春日清寒,他的额头上却沁出了汗意,一粒粒的爆着。
“汗王!”他声音涩涩的,“舍楞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那唇边的微笑,邪恶。伴随着冰冷的目光,停留在舍楞的脸上,直到对方悄然的挪开目光,方才放下手中的茶盏。
“叮!”瓷杯敲在光滑的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沉寂已久的气氛中不啻巨雷一声。
“没有就最好。”渥魃希抽回手,“归顺大清就意味着背叛沙俄,您已不能再回大清,沙俄是您唯一的落脚点,为了您的子民,渥魃希愿意与接纳您入我土尔扈特部,却不能允许任何危及我部落的事情发生。如若您与部落中人做出任何有损部落安危的事,我第一个就会将您的首级送到女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