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短暂惊讶后的狂热回应了我。
我知道,这时候我们是有共鸣的,那是恐惧,对未知的恐惧同时笼罩在我们头上。沉默像瘟疫一样蔓延,又像隔离膜保护剂,压下沸腾的欲望。
入夜,筋疲力尽的我们早早的休息。
我又看到那个喇嘛,模糊不清的面庞却可以奇怪的让人感到他的悲伤:“你还不决定吗?”
“回去吗?”我问,“那里会比这里好吗?”
喇嘛摇摇头:“不知道,好与不好总是你自己的想法。”
我心里一动,冲动促使我把话说出来:“若是你,会回去吗?”
“我不能……”
“我只是假设!”我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粗鲁,“你会怎么选择?”
屏住呼吸,仿佛那就是我的选择。
“我……我会……”他结结巴巴的说着,似乎要下定决心,又似乎不能决定。他向前走了一步,却又站住,“不。我不能带你回答。红锦,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在这里等着。”
我想起了红尘摆渡人,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发音方式令人惊奇的耳熟:“为什么?”
“我希望,你幸福。”他是超发脱俗的圣人,可是我听见的却是红尘中被用烂了的一句话。
“你是谁?”
雾气更浓,喇嘛沉声不语。我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却抓不到他,连个影子都没有:“洛玉箫,是不是你,你这个王八蛋,为什么躲在这里装神弄鬼!”
对面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情绪传递过来。
我停止徒劳的努力,带着哭腔喊着:“走哪边都是死!你知道的,我根本没有活路,我不可能幸福!”我跪在地上掩面哭泣,他不会出来帮我,每次都不会。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帮我!
“红锦,你一定会幸福的。只要我在这里,你就不会死。相信我,你一定会找到幸福的。”头顶似有大手暖暖的抚过,眼前是一团又一团的浓雾。我颤抖着,哭泣着……
慢慢睁开眼,周围一片黑暗。喇嘛的话留给我一丝希望,我可以活下去。随即我又想到,是不是我自己的心理暗示,因为我太怕死了?
翻了一半的身,突然发现身边不对劲。
杨不愁哪里去了?
半边床榻空空如也。摸摸被窝,还有余温。
不安在心头盘旋。也许是我神经,经从呼哨的风声里,听见了隐约的耳语,更敏感的辨认出其中一个是杨不愁!
为了听得更清楚,我掂着脚跟,摸索着来到营帐后面的内壁。那里有一扇小窗,现在被遮得严严实实,可是从里面还是很容易打开。
风很大,夜色却很清朗,月光似水,铺满一地。就在小窗的不远的地方,有两个人影各自紧贴着营帐站立,仿佛是营帐的一部分。若不是我听见声音,根本不会注意到那里多了两个人。
一个人的侧面俨然是杨不愁,那个侧影我看了无数次,隐藏在刚硬下面的温柔是我的新发现。
但是,另一个是女人。
“不行,现在不能跟你走!”是杨不愁的声音。
“可是——”
“明日进城后,子时你来找我,闹得动静越大越好!”
“杨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青月,你要相信我!”
我觉得手脚冰凉——
“红锦,无论你听到什么,看见什么,都要相信我。”
“青月,你要相信我。”
杨不愁,那句话才是真的,还是两句都是真的?
我竟然能够掂着脚尖回去,顺利的爬进被窝。还没闭上眼,杨不愁悄悄的进来了。他的动作很轻,轻的几乎让人觉察不到。
但还是有股寒气渗透进来,我不自觉的向内错了错身子。他似乎也向外动了动。
我闭上眼,心底有什么东西硬硬的封住。其实就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从短时间来看,敌人之间的合作也需要信任,是我把问题看的太严重了。
“红锦?”他轻轻的叫了一声。
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继续装睡。
“红锦,醒醒。”他摇了摇我。
是了,他没有发现我在装睡。揉揉眼睛,翻过来,哼哼着说:“嗯……天亮了?”
“没有,我有事要和你说。”他的声音很严肃。
我也清醒过来,难道说是我多心了?
翻过身,杨不愁俯在我的耳边说:“明天晚上子时,他们要有所行动。花布刺说我们进城后会和林风他们分散在城东城西。我们要吸引诸汗国主的注意力,林风会带人悄悄打开王城的大门。这里不分内城外城,只要城门打开了,进攻很容易。”
这是大事,不能掉以轻心。我亦压低嗓子问:“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