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冤枉,好办得很,叫宋微出来,官府里说话。”
当下有人主动跑腿,去侯小夏家找人,又有人陪着宋曼姬,带上独孤铣和牟平,一起往波斯酒肆找坊长说话。
这时已经开市,麦阿萨听罢缘由,问明来者身份,腾出二楼一个雅间,奉上茶点美酒,请相关人等坐下协商。
他敬了独孤铣一杯,才道:“小侯爷光临敝处,实乃无上荣幸。侯爷府上不幸失窃,敝人深表关切。据我咸锡律令,‘同类自相犯者各依本俗法,异类相犯者以法律论’,为表公正,若异类相犯,由各方主事者共断是非。待宋微来了,敝人便与他随侯爷同赴衙门,有劳侯爷邀请贵长宁坊坊长到场,贵府人证物证,官司诉状,也请一并呈堂。”
独孤铣愣住了。他闯过江湖,上过战场,站过朝堂,唯独没打过这鸡毛蒜皮的民事官司,不知道竟是如此麻烦的一件事。听了蕃坊坊长几句话,他的政治敏感性也上来了。先前没在意宋微的胡人身份,这会儿才意识到,这事若处理不好,恐成一场胡夏纠纷。
放下酒杯,缓了神色:“且待宋微来了再说。”
不久,有人敲门,进来的却是侯小夏。
宋曼姬急问:“小夏,小隐呢?”
侯小夏看见眼前架势,紧张得直打哆嗦:“小、小隐他……昨日午后,说是去见个朋友,就走了,没、没跟我们在一起。之后,也一直没、没见着他。”
宋曼姬脸色顿时惨白。半是焦心半是做戏,大哭起来:“你这个强盗!我儿子是不是被你害了,故意上门来反咬一口!我儿子在哪里?你还我儿子来!……”
第10章 雾笼西都无觅处,烟消南岭兆生机
遍寻不见宋微,宋曼姬当真急了,张牙舞爪,活似丢了幼崽的母老虎。侯小夏始终找不着机会向她说明真相,又一想知道了真相没准露馅,干脆把心一横,十二分投入,先陪着演好这一出戏再说。
宋微失踪,独孤铣疑心再起,眼看蕃坊这边没什么线索,有心抽身亲自去追捕崔贞,却被宋曼姬一群人缠住不放,走脱不得。直折腾到黄昏,还是坊长麦阿萨出面,口头协议如果明日还找不到人,便正式报官。至于宋微失踪独孤府是否有嫌疑,独孤府的失窃案件又是否当真牵涉到宋微,都等府尹裁决。
独孤铣带着牟平回府,真可谓人困马乏,筋疲力尽。长途奔波归来,一个通宵没睡,又在蕃坊耽搁整天,捉奸、办事、救火、抓贼、找人……马不停蹄,应接不暇,换个人早就直接累瘫了。更何况期间除了在波斯酒肆喝了杯酒,始终没正经吃顿饭。一来不得空,二来也没心情。这会儿爬回家中,先喝令后厨快快整治些好吃好喝的送上来。
他这里等着吃饭,管家战战兢兢过来汇报:“小侯爷,小人今日赴衙门报官,府尹大人问府里可有出逃侍妾的写真画像之类,如若没有,须请熟悉之人详加说明,好供府衙画师描绘,以便传往各处通关要隘,广为告示,悬赏缉拿。”
“他们还没开始搜捕?”
“府尹大人已经传令下去,请各里坊搜查疑似人物。只是没有画像,怕误抓他人。”
“急着要画像做什么?城门一关,多加人手,还怕搜不出来?”
“这……”管家虚擦一把汗,“小侯爷有所不知,除非搜捕关外敌间、在逃重犯之类,西都城门是不能临时封闭的。”
独孤铣不说话了。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没想到。
过了一大天,丁点实质性进展都没有,独孤铣又饿又累,不觉愈加烦躁。他统共就带了四个人,牟平跟秦显留在身边帮忙,杨麟与蔡攸负责追捕崔贞焦达,实在不够用,否则哪里用得着这般啰嗦。原本不过是回老宅取点旧物,西都旧京又一贯太平无事,以为这趟行程轻松不过。谁知道竟会状况迭出,变故频生。他走惯了高层路线,不论军中朝里,宪侯府自有人脉实力,办什么事无不如臂使指,立竿见影。哪像现在,处处掣肘,步步拖沓,有力使不出,白耽误功夫。
要说独孤铣此番主要吃亏在两条。第一人生地不熟。这西都旧京,他还是幼年时住过一段。前些年虽然每年回来住几天,然而来去匆匆,从未真正深入熟悉过,最近两年因为父亲身体的缘故,更是不曾回来。作为一座国际大都市,二十年的变化足以叫人耳目一新。比方今日西市蕃坊,与独孤铣印象中已然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侯府地位固然高,奈何只余一座老宅,这旧京本地实权人物,独孤小侯爷上下都不认得,人家恭敬归恭敬,却未免有点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