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的那位姚姑娘,可是后街上姚氏商铺的那位姑娘?”因心里回忆起来,张灵信就沉吟着问了一句。
“是啊,可不就是那位姚小姐。听说此前也不知多少人去给她说亲,都被她婉拒了,那何媒婆原本没抱多大希望的,想着多少人求着娶她做正妻她都不肯,如今就算你是举人,却是给你做妾,人家怎么能答应?谁知一说之下,那姚员外当时只是敷衍的说考虑考虑,没过几天就捎信儿说,他们家愿意把姑娘嫁过来做妾,你想想,这不是人家看重你是什么?”
张灵信这时候早将昨夜妻子的软语温言忘在了脑后,一心只想着那姚小姐果然是慧眼识人,对自己青眼有加。如此美人恩情,若严词拒绝,岂不是辜负了?更何况,云丝身子孱弱,如今又小产,焉知不是素日里操劳过甚所得?倒是正经应该找个人来帮她一把。想来只要把这事情说开了,妻子温柔大度,也不会不允许。
他这时候满脑子都是那位貌赛天仙的姚小姐的低吟浅笑,竟如同魔怔了一般,往后刘氏和张老太太再说了什么话,一概也没听清,直到听两人说隔日就把他的八字给何媒婆,同时让对方也把姚家小姐的八字送来。他这才站起身,咕哝着说了一句:“既然祖母和母亲心意坚决,儿子也实在不能不为张家考虑,云丝那里我去说,只是有一条,这位姚姑娘既是知书识礼,抬进门也就罢了,此后纳妾之事,再也休要提起。我今生能得云丝和姚姑娘两位美娇娘为妻妾,已是无憾。”说完,大概也觉着这番话有些羞臊,便摔帘子出去了。
这里刘氏和自家婆婆互相看了一眼,不由都笑起来,刘氏便道:“娘不必听信儿的,从前他还说此生只要有云丝,就心满意足再无他想呢。如今既然他答应了,媳妇那里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女人的三从四德可是现摆着的,由不得她不从。只是这聘礼,咱们却还是要仔细斟酌斟酌。”
——
初夏的风轻轻吹送,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喜乐声,那是自己的丈夫,不,是自己曾经的丈夫迎娶新人的喧天鼓乐。
阮云丝走在路上,前方便是城门,离开这里,就意味着她要离开那个自己精心经营了三年多的家,意味着她又要重新开始。但,即便这样又要辛苦千百倍,也总比留在那个把自己伤的千疮百孔的地方要好吧?
嘴角边扯出一抹嘲弄的笑,阮云丝笑自己太傻,竟然以为寒门学子会比那些公侯贵族的男人更可靠,会和自己一起过着幸福的日子,哪怕不能有泼天富贵,却能求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结局。可到头来她才发现,天下的男人和乌鸦是一样的,本性便是性好渔色,却偏偏用多情来粉饰自己。贫民男人专情,不是因为他们本性纯良,而是因为他们没有那个条件,恨只恨自己瞎了眼,用那么多的私房银子喂出了一条白眼狼。
休书仍在怀中,这是她自己求来的。无法忍受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而张灵信又早已被那个姚家小姐迷了心智,说什么她进门就可以帮自己操持家务,不使自己太过劳累;又说什么张家三代单传,香火不能在他这一代断了。那男人苦苦哀求了数日,倒真真是一个痴情为难的嘴脸,只可惜自己并非是他们这个时代的女人,对那嘴脸下盼着享齐人之福的本质,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第3章 身世
没错,她是一缕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幽魂,在十六年前真正地忠信侯府三小姐阮明湘夭折后,便附着在了她的身上。这么多年,她努力地适应着这古代的严苛生活,在那大宅门中,作为一个丧母的嫡女苦苦在众多势力中周旋,只为了一个安身立命。
只是她仍旧太天真,或许也不是天真,而是这个男权社会对女人的倾轧和迫害,仍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周旋了十二年,不求锦衣玉食,只想一生平安,却发现除了出家之外,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饶是如此,四年前,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成为政治联姻下的牺牲品。
那个面目慈祥的爹爹和一向热心的哥哥,打着“为她着想为她好”的幌子,一厢情愿的将她定给了晋国公府的小公爷苏名溪为妻,并且还像是沾了多大的光似的喜不自禁奔走相告。甚至在自己大加反对的时候,从没对她动过一根手指头的爹爹还打了她一巴掌,让她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
或许父亲和哥哥真的是为了她好。但她是来自现代的灵魂,她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安排,她没办法像小说里那些穿越的女人一样适者生存,在这社会将自己依附在男人的庇护下。当然,她也不会因为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而沾沾自喜得意忘形,觉得在这个时代里可以呼风唤雨出头出彩。所以,她能够做的,就是从小到大不动声色的积攒私财,然后在实在不能反抗的时候,带着这些私财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