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奶奶……”碧秋的声音把阮云丝的思绪拉回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心腹丫头,轻声道:“怎么了这是?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两年了,怎么动不动还是这样咋咋呼呼的?”
“奶奶,方才那人……”碧秋的面色有些苍白,犹豫着看了阮云丝一眼,却又嗫嚅着不再开口,似乎是在惧怕着什么。
阮云丝皱了皱眉头,冷冷道:“有什么你就说,怕什么?别忘了,你是我的丫头。”最后一句话,她刻意加重了语气,果然,就见碧秋的面色又苍白了几分,好半晌方低头道:“奶奶看没看见刚刚打门前过的那个人影?奴婢瞅着,倒……倒像是前街上那个何媒婆,不过,也许是奴婢眼花了也说不定。”
“何媒婆?”阮云丝猛地站起身来,过了许久,方才又慢慢坐下,冷笑道:“穷秀才变成了举人,我如今又小产,怕是婆婆和老太太就起了别的心思吧。”
碧秋慌忙道:“奶奶别气,您这刚小产过后,禁不得气的。叫奴婢说,少爷对奶奶还是言听计从,只要少爷不许这种事情发生,奶奶也不用出面儿,免得落了一个嫉妒的名头,何苦来呢?”
阮云丝半晌没有出声,忽然看向碧秋道:“你觉得,爷能靠得住吗?”
“能靠得住,肯定能靠得住。”碧秋急急忙忙道,却听阮云丝怅然叹道:“若是从前,我也知道他靠得住。只不过这中了举人之后,他的应酬倒是渐渐多了起来,怕只怕暖风熏得游人醉,错把青楼作绣楼了。”这诗被她改了一句,青楼乃是烟花女子所在之地,绣楼却是闺中女儿的清白之所,两者自然不可混淆。
“奶奶。”碧秋有些担心的看着阮云丝,却见她站起身来,轻声道:“罢了,我有些乏了,碧秋,扶我回房吧。”
第2章 被休
转眼间,不过几天功夫,那枝头上开的繁华如锦的桃杏花尽皆飘落,满院的树上都长了绿叶子,这时候虫子也最多,所以人便多不再去树下坐着。
这一日张灵信和阮云丝夫妇两个一起去上房里请安,张老太太和刘氏留着他们夫妇说了会儿话,张灵信便对阮云丝道:“你回去把房里我去年穿的那件轻罗披风找出来熨一熨,我等一下去会友的时候穿。”
阮云丝心知丈夫是要提点婆婆和老太太,于是答应了一声,便温婉笑着退了出去。这里张灵信就正色道:“我听几个小丫头背地里嚼舌头,说是这几天咱们家来过好几拨媒婆,娘和祖母这是做什么?如今我不过刚刚中了个举人,还要专心学业,云丝虽然小产,但她还年轻,你们倒是着什么急替我纳妾?让云丝知道了,她岂不寒心?我这举人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娘和祖母还不知道?若不是云丝拿出她的私房钱要我送了重礼,以咱们这样寒门,那主考官哪只眼睛会看得上我?”
张老太太和刘氏彼此对视了一眼,张老太太便叹气道:“孙儿啊,不是祖母说你,你委实有些太听你媳妇的了。都说成家立业,自然是要先成家再立业。你今秋许是就要上京赶考,这又不知要蹉跎多长时间,如今你也有二十多了,寻常这样的人家,哪个没有三妻四妾的?何况你又是少年举人,家里除了你媳妇,竟然再就没有一个人,岂不让你的朋友们笑话?说你连媳妇也降拿不住?咱们张家如今也算是出了你这个举人,这往下是要书香传家的,难道你这辈子就只守着你媳妇过?这可像什么话。”
张灵信只摇头,刘氏见婆婆说不服儿子,便也忙插口道:“儿啊,委实这几个媒婆介绍来的女孩儿都不错,那位李姑娘,乃是城中大户李百万的女儿,人家都不嫌给你做妾身份低,难道咱们倒嫌弃人家的百万家财?还有卢举人家的二姑娘,虽然是庶出,但给你做妾,这身份也是相当的。是了,还有那姚老板的掌上明珠,人人都说那姑娘是最才貌双全知书识礼的。姚老板这几年都是跟着大船去海外做买卖,那家里的钱财着实厚重不说,就是那西洋的稀奇玩意儿,也是不计其数,何况他又只有一个女儿……”
刘氏说的前两个姑娘,张灵信还只是摇头不肯。待说到那姚香玉的时候,他却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艳如桃李身姿婀娜的女孩儿:那白云寺前的匆匆一瞥,美人的回头凝望。他本以为自己已将那一次的偶遇忘却,毕竟这种偶遇从他中了举人后,着实遇到不少。然而此时再次回想,却发现那个女孩儿并没有像其他女子一样,淹没在众多的面孔和应酬中,反而是越发清晰起来,连那抹吟吟笑意,此时想起,都觉无比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