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啧啧……”
“妈呦,这,这,这枪法……”
永宁和德钦两只队伍一片哗然,浪涛一样起伏的赞叹声,大伙都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人丛中,达娃突然爆发出一声欢畅的叫喊:“阿乌好棒,达娃的阿乌好厉害!我们赢喽,我们永宁坝子赢喽!”
马匪伙计们反驳道:“谁说你们赢了!我们大刀把子明明也打中了九枪,顶多算个平手!”
“可是你家马匪头子提前认输了!在我阿乌打最后五粒枪子之前,他就退出了,不赌了!”
“谁谁谁谁谁说我们大刀把子不赌啦?!”
阿巴旺吉缓缓地收枪,将步枪杆子反向扛起在右肩膀上,高声问大喇嘛:“班嘉诺大师,你给咱说出个道道来!”。
大喇嘛早就跟围观群众一道,看热闹看得很销魂,经筒子都耷拉在一旁,这时候才缓过神来,张嘴结舌地说:“这,这,这场赌赛,德钦大刀把子和永宁大总管都是九枪全中,人靶子毫发无损,可是,可是……可是大刀把子还没等大总管打完枪,就撂下阵说不赌了,这就等同是临阵弃赌认输……因此,因此这一场赌赛,应当是永宁大总管胜!”
“嗷嗷,嗷嗷!我们赢喽!哦哦嘞吼吼!……”
永宁坝子的壮丁队伍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和大刀片子,得意洋洋的叫喊声响彻了乱葬岗。
混乱之中只有顿珠指着天上喊道:“看呐,丹吉措还吊在上边呢,快把他放下来吧!”
几个家丁赶忙跑过去,拽住长绳,把丹吉措徐徐地放下来,再七手八脚地解开紧锁住脚踝的绳索。
可是丹吉措已经走不了路,两条腿像是蒸过了火候的糍粑粑一样软塌塌地垂着,被人架起膀子来拖回到大总管身旁。
全身的血液慢慢倒流回五脏四肢,他的脸庞缓缓地失去了血色,苍白的颜色从额角一寸一寸地挤走最后一丁点红晕,整个人像是雪地里冻成一块僵硬冰坨坨的小鸟雀。
顿珠轻轻扶起丹吉措逐渐瘫软的身子:“小丹吉措,你没事吧?赌赛都比完了呀,咱们永宁坝子赢了马匪喽!”
丹吉措在恍惚中失魂落魄,不知身在何处。永宁坝子,什么永宁坝子,是你们的永宁坝子,又不是我段鹄的永宁坝子……我究竟算个什么呢……
与他一样恍惚纳罕的还有永宁的肯布大巫,铃铛似的眼睛惊异地瞪着丹吉措。这自打外边进来的一只白嫩俊俏的小画眉,怎么竟然可以避得过咒语?难不成这小画眉鸟吃蛊虫就跟吃花生壳、松仁果一样,吃进去的东西消化消化再给拉出去了?!
一旁的胡禄达大土司把酥油茶盖碗都给扣翻在地上,拍着大腿叫唤:“阿巴旺吉这老小子,真他妈的是个嚣张的人物!哈哈哈哈哈哈哈,灭了那帮马匪,灭得好!灭得好!好得很!”
远处的胡三炮大踏步就要冲过来,却被大总管横起枪把子,拦住了来路。
“阿巴旺吉,你,你让开!”
“胡三炮,今儿个来了这么多人,怎么,想打架?”
“打又怎么样!俺胡三炮还怕打架么!”
“呵呵呵呵,老子也不怕打架!……你我手下的人可都看见了。怎么,你今天输不起了?!”
“你!……”
胡三炮心知肚明今天是吃了一个大亏,跌了面子,被大总管算计了一把,心里恼恨不已,咬牙切齿地说道:“阿巴旺吉,你等起!这事儿我与你没完!”
大总管紧逼不舍:“哼,胡三炮你记得自己承诺的话,今日的赌赛你输了,以后我永宁坝子的马帮,随意踏你的德钦马道,你绝不再拦!”
胡三炮气得无话可讲,牙齿都快要将下嘴唇咬穿,说道:“你也记着,俺胡三炮绝不善罢甘休!俺一定会回来找他!!!”
大总管冷冷地回答:“茶马古道是我阿巴旺吉踩到脚底下的地盘,而他,也永远是我阿巴旺吉的人。你休想!”
永宁坝子的乡亲们异常的兴奋,为他们的大总管赢得了马道的通路权而高唱起赞歌,赞美族人中英明又能干的头领。
永宁的土司是世袭,总管可不是世袭。只要出身贵族,谁都可以来当这个总管,却又不是谁人都能当得这个总管。世世代代之中,能做到永宁坝子大总管这个位子的人,都是司匹家庭中最厉害、最牛掰的人物。
阿巴旺吉大总管是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是永宁坝子最彪悍、最厉害的爷们儿。阿巴旺吉就从来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