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都是一早备下,松好,运过来用油布盖着的,这会儿揭开油布,安嘉慕铲了一把递给安然,安然把土洒在地上的界碑上。
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周围却掌声雷动。
安然知道这些厨子的心情,有了这个皇上御笔提名的安记厨艺学院,就等于肯定了厨子在大燕的地位,不像之前,一提厨子都会瞧不起,觉得这是个伺候人低贱的生计。
更何况,有安然这个天下第一厨做当校长,厨子的地位会更让人尊重,他们信的不是厨艺学院,他们信的是站在界碑前的安然。
哪怕安然如此娇小,如今在所有厨子眼里,这样的安然仍然像一个参天的巨人,她那一双格外美丽的手,能做出世间最美味的佳肴,有些瘦弱的肩膀,能撑起大燕的整个厨行。
岳锦堂都不禁跟安嘉慕道:“你小媳妇儿这号召力还真牛啊,这都不用请,就来了这么多人,回头等京城的雅舍开张,也让你媳妇儿去露一面,肯定火爆。”
安嘉慕摇摇头:“这人哪有傻子,安然也不是一下就走到今天的,从齐州到苏州,再到京城,几场厨艺比试,不禁打败了对手,也折服了大燕的厨行,除了厨艺之外是她的磊落坦荡,无所求。
她让所有同行知道,即便有一身神乎其神的厨艺,也不会成为第二个韩子章,她不为自己,为的是天下厨行的安稳太平,嘉言总说,让人怕容易,让人从心里服气最难,更何况,这么多人,之所以难,是因为人都有私心,莫不想为自己谋利。
而安然却视名利如浮云,反而心心念念想着厨行的安危,别人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学去的绝活儿,她却可以记下来印成菜谱,让所有人知道,这样的心胸,除了她无人能做到。”
岳锦堂也不禁点点头:“这倒是,皇上说你这个媳妇儿心里亮堂,更难能可贵的是,能让所有接近的人,心里也变得亮堂,这一点儿最为难得。”
安嘉慕不禁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我倒是觉得也不是所有人,有的人倒变得格外市侩,眼里只瞧的见银子。”
岳锦堂倒是乐了:“咱俩半斤八两,彼此彼此,这要说起来,我可没你近,也没见你变成好人啊,所以说,咱们这样从根儿上就坏了的,还是省省吧,明明阎王非要装菩萨,即便装出来也是个四不像。”
安嘉慕忍不住笑了起来。见事儿差不多完了,生怕在外头待久了冻着安然,吩咐了安平几句,扶着安然上车走了。
安平这才道:“安记摆了流水席,各位若有空还请回冀州城凑个热闹。”
岳锦堂跟季公明一众官员去了别院吃席,如今别院的厨子是从安记调过来的,自然不能跟安然比,却也是知名大厨,手艺颇拿得出手。
即便这么着,岳锦堂也只尝了一口,就撂下筷儿了,酒也不是个味儿,便有些兴致索然,却还听见季公明道:“安府这厨子的手艺,倒是长进了不少。”
岳锦堂翻了白眼,不免生出一种夏虫不能语冰语的感觉,这些人真是土包子啊,吃过什么啊,这厨艺就长进了,连狗子顺子这两个没出师的小徒弟,做出来的菜都比这个厨子强百倍。
惦记着腌雪的事儿,哪有心思跟季公明废话,寻个机会出了别院回安府去了。
这一进安府,就见格外热闹,安府花园子里,安然怀里抱着手炉,指挥着仆妇小厮收集落在花枝上的雪,各处的空地上也放了不少缸都敞着口,正在接落下的雪。
安然本来就想腌几缸留着明年入夏的时候合酱,做吃食,给安嘉慕一掺和,就成了大工程,再加上一个岳锦堂就更热闹了。
冀州这腊月的头一场雪下了足足三天,往年若是下这么大雪,可得好些日子才能清完,今年倒是个别,先开头是那些当官有钱的人家,开始收雪,后来,不知谁把安然的话传了出去,老百姓知道腌雪的法子,一家家的也开始做。
家里的腌完了就到街上,街上没有了就去郊外,这么多人动手的结果,雪刚一停下没多久,就都没了,就连官道上都异常干净,使得岳锦堂这回京的一路异常顺畅。
只不过,后头却拉了整整两车腌雪,瞧着有些古怪,琢摸着回去放到自己的郡王府里,明年好好尝尝安然说的那个腌肉。
又想起吃的那个羊肉锅,虽说吃多了,难受半宿,却怎么也忘不了,如今吃安然做的菜多了,自己这口越老越高,好在自己府里的厨子也不差。
岳锦堂府里的私厨如今正是顾永成的师叔江余,留着江余是瞧上了他的手艺,虽比不上安然,却比旁的厨子强多了,最重要悟性高,只瞧了安然写的菜谱,做出来的菜便颇得真髓,这就是个人才啊,将来怎么也用得着,放走了,可没地儿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