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菜做好端上去,在食客面前看到的是体形完整、浮于汤中的全鸭。其色泽光亮,醇香扑鼻。吃完第一层鲜香味美的鸭子后,一只清香的全鸡便映入眼帘;鸡肉吃后,滋味鲜美的全鸽又出现的面前,最后又在鸽子肚里露出一只体态完整,肚中装满海参丁、香菇丝和玉兰片的鹌鹑。层层相套的四种禽类,各有各的鲜美,一道菜让人吃出妙趣无穷的感受,所以才称得上一绝。
难就难在脱骨上,要把外头的鸡,鸭,鸽子,在不破皮的情况下脱骨,然后从大到小层层套在一起,放入笼屉中蒸熟,再入清汤调味,让最外头的鸭子浮在汤中,一层层吃下去,均有不一样的惊喜。
若想完整脱骨就必须对鸡,鸭,鸽子的构造相当熟悉,尤其腹部与脊背处,基本皮就是连着骨头,中间只有一层筋膜,要格外小心的割开筋膜把骨头取出,稍不注意,一旦割破皮,这道菜就失败了。
以手法来看,安然看好通判府的阮四娘,女人心细,在这道菜上本来就有着先天的优势,更何况,从阮四娘的手法来看,也比其他人熟练的多,看来苏夫人还真是谦虚了,她们家这位厨娘的厨艺却不一般,第一个把鸡鸭鸽子脱骨出来的就是她。
安然不禁感叹道:“这个阮四娘的手法极熟啊。”
安子和缓了这么半天,终于好了些,走过来,却仍不敢靠这丫头太近,想想不觉好笑,这么多年自己何曾如此狼狈过,竟被一个小丫头逼得差点儿失了分寸,听见安然的话,笑了一声:“这位阮四娘自然手法熟练,她爹是市集上卖活禽的,她自小就跟着他爹摆摊杀鸡,后来学了厨子,也精于烹制此类菜肴,可惜苏通判却是个喜欢吃肉的,而阮四娘最不擅长的便是烹制肉类,尤其肘子,故此,苏通判对这个厨娘颇多不满。”
安然不禁笑了起来,这可是那句话,活卖行家,阮四娘这手绝活,到了别处想来会倍受礼遇,偏生去了苏通判府上,这位大人无肉不欢,上回自己做了那几道菜,过后苏通判特意赏了她十两银子,叫安寿送了来,特别指出她的酱方肉做的极地道,比苏州的松月楼也不差什么。
松月楼?安然忽然想到,莫非松月楼就是崔诚之家开的馆子,却不知苏夫人以前还是个卖阳春面的,怎她表亲就开了这么大一家字号呢。
安子和见她出神,挥了挥手:“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安然摇摇头,看向下面,这第二轮不用说肯定是阮四娘胜了,而从陈二狗的手法来看,应该会排在第二,老孙头显然有些急了,第一轮煮干丝的时候,他就拖了底,刚安然看见他处理鸽子的时候,戳破了鸽子的脊背,这道菜已算失败了,所以,这第二轮便不拖底也进不了前三,不用再比第三轮,这冀州府的三个进京名额也没他什么事儿了。
安然倒很高兴,从柱子的遭遇来看,就对这心胸狭窄的师徒俩没什么好印象,更何况,还有那两个拦着自己的伙计,他败了,正好挫挫他的锐气,也省的他总自以为是,觉得冀州府都招不开他了。
想到这个,不禁道:“这老孙头的人品实在差,便手艺过得去,这样的人留在后厨也是后患。”
安子和:“他是前头的大厨吴兴引荐来的,吴兴在安记酒楼做了十年,是安家的老人,后来干不动了才回乡,念着这些,才容下老孙头,前些年还算老实,自从去年代表冀州府去了京城一趟,回来就有些不安分,且等过了厨艺大赛,再收拾他不迟。”
安然:“冀州府去年的三个人都没赢吗?”
安子和摇摇头:“哪这么容易,别瞧这些人在冀州府数得着,真出了冀州府,什么都算不上呢,尤其跟那些南边的厨子一比,高下立现,说句实话你别恼,你两位师兄虽师承自你师傅,真论起手艺可差得远呢,御膳房随便提留出一个来,你两个师兄都排不上。”
安然不乐意了:“谁说的,我大师兄的刀工可厉害了。”
安子和笑了起来:“我说怎么着,真恼了,实话都不让我说啊,你大师兄的刀工的确厉害,可一个好厨子,又不是只有好刀工就成的,需刀工,火候,对食材的了解,以及每一道菜肴的领悟,才能做出极致美味来,你两个师兄差就差在领悟上,若你两个师兄争气,你师傅怎会收你当关门弟子,就是看重你在做菜的领悟上,远远高出你两个师兄,只有你能真正承继老爷子的衣钵,要不然,你师傅用了一辈子的厨刀怎会传给你,你师傅指望着你呢,只可惜你是个丫头。”
“丫头怎么了?”安然瞪着他,这家伙有时真让人讨厌。
安子和见她皱眉,忙道:“丫头好,丫头好,我们安然丫头最好,将来一定能继承你师傅的衣钵,成为天下第一厨,有天下第一厨掌灶,到时候咱们馆子可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