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9)
至于为何常将军府上的姑娘丢了,一贯独来独往的喻常侍暗中也跟着着急——或是与旧事有关吧。
许久之前,常将军与喻常侍都曾效忠于同一人。
思及此,青年眼中有着短暂的恍惚。
“那郎君要帮这个忙吗?”
“为何不帮。”青年回过神,叹道:“此等能让喻公欠下人情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
“可郎君也没什么事能求到他头上去——”
“此言大误。”青年重新坐回了椅中:“路上白捡的东西用不用得着另说,总得先捡了起来。你不捡,便有旁人来捡。我这个人,一贯最是见不得旁人捡便宜的,若见别人白捡了便宜,我觉都睡不安稳。”
长吉:“……”
郎君半真半假的有病言论,总是层出不穷。
“常家女郎走丢一事,既在合州,或与眼下正探查之事有关。”青年两指按着书案上的那幅画像推了推,交待道:“那周家村内之事既已查实,便可即刻查办,你亲自跟过去,凭此画像查探留意是否有年岁样貌相符之人。”
“是。”
长吉应下,收起画像将要退去之际,只听书案后的人又将他唤住:“等等。”
“郎君还有何交待?”
“女郎走丢之事不宜宣扬,寻人便寻人,勿要碎嘴。”
长吉面颊一颤。
他长吉可是郑国公府百里挑一的绝顶护卫,专业素养极强,面冷心冷手中的刀更冷,岂会是那碎嘴之人?
郎君此言,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近随自觉委屈地离去,随着书房的门被合上,青年的视线落在了被镇纸压着的那几张画着血押的粗纸之上。
旋即,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微一抬眉,若有所思。
……
周家村内,此刻并不平静。
里正刚骂骂咧咧地回到家中,半边脸上还有着未消的红肿。
他今日带着银子入城去见贵人府上的管事,刚说了没几句,便有一肥头大耳的锦衣男子走了进来,管事言说那是府上公子,他刚要行礼,便被那公子一脚踹在心窝处,又掴了他一耳光,冲他破口大骂起来。
他不明所以却也连连赔罪,不知是何时开罪了这位郎君。
莫名其妙挨了打,心里少不得犯嘀咕,待回来的路上仔细回想那位郎君骂他的那些话,心中不禁就生出了一个猜测。
柳珂巷里的那位“员外”从未露过真容,莫不是……
而老栓弄丢的那个“好货”,听说原本正是要送去柳珂巷的……
而今老栓夫妻不见了,那“货”也逃了——
他去贵人府上欲言明此事,话还没说完呢,却遭贵人府上郎君一顿打骂。
想着这些,里正坐在凳上,心中生出了一个猜测来。
此时跛脚妇人端着一盆水进来,捧到他面前,低声说:“净手吧,饭菜备好了。”
“滚!这个时候过来碍的什么眼!”
正心烦不已的男人抬手将盆掀翻,热水全洒在了妇人身上。
妇人脸色麻木地蹲身下去,拿抹布擦地上的水。
“让你滚没听见是吧!”男人一脚踢过去,似要将今日在城中遭受的待遇全发泄到面前骨瘦如柴的妇人身上。
妇人咬紧牙关忍受着他的拳打脚踢。
“别打阿娘,别打阿娘了!”
一个六七岁的女童哭着扑过来抱住妇人。
“你也给老子找不痛快是吧!”男人怒气更甚,一把拽起小女孩就朝堂屋外走去:“看来上回的记性还不够!老子今日非打死你这赔钱货不可!”
小女孩哭叫挣扎着。
女人见哀求无望,心中恐惧浓极,抓起手边的木凳,爬坐起身,追上去朝着男人身上砸了过去。
男人的脸色登时阴沉到了极点,丢开了小女孩,抓起了门边的铁锹。
身上滴着水的妇人回过神来,惨白着一张脸后退了几步,初春的夜,冷得人发抖。
“爹,出事了!”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从外面跑回来,并不看妇人和女孩,气喘吁吁地道:“外头来了好些像是官差打扮的人!”
“官差?”攥着铁锹的男人皱皱眉,却并不慌乱:“我去看看!”
“娘,你怎么又惹爹生气!”少年埋怨了妇人一句,也跟着跑了出去。
通身发颤的妇人上前抱过女儿,小声安抚着:“妞妞别怕……”
然而泪水却止不住地砸下来。
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无所谓了,可她的女儿……且不说能不能熬得到平安长大那一日,纵是长大之后,等着妞妞的又会是什么呢?
亲生的女儿也能拿来换银子,在这个魔窟般的村子里并不是没有先例。
外面的声音混乱嘈杂起来,有火光映亮了夜色。
妇人紧紧抱着女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院外,火光也映入了她那双枯寂的眸中。
第7章 难逃一疯
一只只燃烧着的火把,将整座周家村变得亮如白昼。
“里正,这些官差是哪里来的!”有村民急声问。
看着那些把整座村子都已围起的官兵,里正的脸色也慌了:“这瞧着不像是咱们合州的官差……!”
那些官兵们的装束他未曾见过,只觉个个周身冷肃不容侵犯。
“一家家的搜,一户都不能落下!”
很快,四下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犬吠,哭喊,求饶,指认,怒骂,诸声交杂。
抱着女儿躲在院门后偷看的妇人,睁大眼睛望着那些火光,似同窥见了曙光。
……
天色将明之际,合州城中刺史府众家眷,自睡梦中被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