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742)
但王长史不同,他此刻远远地瞧见那些刺眼的箱子,激动得双眼放光……他就说是贵客嘛!让人帮忙搬抬时,他便猜到里头是钱了!
只是本以为是白的,没成想是黄的!
这颜色,可太叫人心生喜欢了!
常岁宁看着手中字条,其上是崔璟的笔迹,上书【叁佰陆拾柒万贯】七字。
三百六十七万贯……
当年她率军攻打北狄时,一年十万大军的军饷,也不过两百万贯。
常岁宁来不及思索眼下这数目为何有零有整,便已下意识地道:“这些我怕是不能收——”
这数目太大了,好似将家底都搬给她了。
虞副将忙道:“常刺史您放心,我等是秘密来的江都,无人知晓此事。且这些银子来路清白,皆是我们大都督这些年来攒下的俸禄和军功赏赐所得,您只管放心用!”
常岁宁当然知晓它们来路清白,皆是崔璟这些年来打了无数场胜仗、一刀一枪换来的。
正因此,她才觉得这数目太“重”了。
但他似乎很不当回事,前不久她收到了他的回信,可他在信上竟半字未提让人给她送钱之事,这数百万贯钱,竟都不值得他在信上提一句么?
“我等此番是领了军令来的,若常刺史不收,在下实在没办法同大都督交代!”
“横竖我们大都督如今孤身一人,又是铁了心非您不……咳,又是铁了心不娶妻不成家的,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无用!”
虞副将话至此处,不禁暗忖——纵是元祥在场,必然也要为他那看似漫不经心的口误,而感到惊艳吧?
自我肯定的虞副将又接着道:“且如今局势莫测,大都督在京中也没个可托付的人,倒不如都交给您,您能用便尽管用,用不了的,只当替大都督暂时保管着便是了。”
虞副将竭力劝说常岁宁务必收下,甚至做好了若常岁宁再不点头,他便暗示几名下属赶紧开溜的准备。
只要他跑得快,这些金子就追不上他!
路上,他也已经想开了,横竖看大都督这病情,是注定在常娘子这棵树上吊死了。从前有崔家压着还好,如今大都督独身一人,彻底没人能管得住,便断无被迫成家的可能……因此,若不能娶常娘子,这媳妇本留着也是无用!
“……”同是行军习武之人,常岁宁默默将虞副将随时准备逃脱的肢体戒备气息看在眼中,想到自己与崔璟的约定,到底未再多言推辞。
她看着手中字条上那称得上随意的笔迹。
所以,崔璟他怎就总能这般毫无保留,却又好似从来不觉得自己所做值得一提呢。
……
当晚,常岁宁欲给崔璟写信道谢之际,特意翻出了崔璟不久前的那封回信。
他很听她的话,她上回说让他多写些,他便果真多写了很多字,好几页信纸,没有半字敷衍凑数。
此时,常岁宁重新翻出来看,才在信中恍然找到了答案——原来他那有零有整的三百六十七万贯,竟是,这么来的?
第357章 无二院
常岁宁在心中默念信上那句【闻常刺史于江都已有一字千金之美名,今得大人亲笔书信三百六十七字,此信之贵重,实价值连城】——
三百六十七字……
所以,他竟是依照一字万贯的价钱,给她送来了这三百余万贯钱?
常岁宁愕然。
她当日写下的那封信,竟这般值钱的吗?
说出去谁人敢信,堂堂玄策军上将军突然散尽家资,原因竟只是读了一封信?
这封信收的,怎一个倾家荡产了得?
不过,若早知世上竟有这等事,她当日就再多写……咳,然而做人也不好如此赶尽杀绝到片甲不留的。
常岁宁玩笑着想着,又随手拿起虞副将今日递给她的那张字条,同样能一眼看得出是出自他手,可这张字条上的字迹,相比信上的却又有不同。
字条上的字迹大约是写给属下的,依旧飘逸好看,笔端处可见随意写就之感。
但对比之下,写给她的这足足两大页信纸之上,却是字字笔笔皆端正遒劲,每个字单拎出来,都可挂起来反复欣赏。
常岁宁又想到曾经他那些废信,也是每个字都透着一丝不苟的认真,一笔一划皆讲究到了极致。
这就是她认得的崔璟崔令安,话从来不多,但每每一举一动中,一字一事里,都藏满了用心,乃至尽心。
上次,他负伤前来为她送行时,她问他想要什么,他曾说,他想要她“去做想做之事,不必有后顾之忧,不再被任何事物束缚”。
他还说,他想要她“与大盛江河同在同安”。
他的“想要”,从来不是只停留在言语之上的虚浮祈盼,他说到做到,为此毫不惜力,毫无保留,似在执行一件他为自己立下的无上军令。
他给她的帮助,远不止这三百万贯钱——
常岁宁打开手边的匣子,取出其内厚厚一沓图纸,这是崔璟让人随同书信一同送来的,这些图纸中,有更适宜水战的最新兵器铸造图,也有适宜对战倭军的水上军阵图。
她是有过重挫倭军的事迹,可到底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时光飞转,事物更迭,正如她在登泰楼第一次见到烟花时还曾被吓了一跳。
她“睡”了十余年,这十余年间的空白,是她该去尽快恶补的不足,而绝不可成为她盲目轻敌的无知无畏。
常岁宁这些时日已在有意识地补习近年来水战之上的兵器船舰及军阵等变化,但她时间零碎,各处搜集来的信息各有不同,而此类高级作战之法,寻常将士包括久未率军水战的常阔,都很难替她做出有效的规整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