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1221)
长吉怒从心来,气得红了眼眶:“见我落得如此模样,还废了一条手臂,你如今满意了吧!”
元祥一愣,看着长吉:“你都知道了啊……”
隐隐地,元祥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长吉早就清醒过来了,只是无法面对左臂落下的伤残,所以才不肯睁眼吗?
元祥赶忙道:“无妨,咱还有右臂呢!不耽误什么!”
“咱们习武之人,练就一身本领,为得不就是在这等关键之时派上用场吗?此番你护住了魏相,在朔方立下如此功劳……虽伤犹荣,是这个!”元祥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长吉看着他那只粗壮的拇指,颤抖的人中又开始剧烈作痛。
“你万万不要觉得自己从此便是个没用的废人了!”元祥拍拍胸脯,道:“若魏相不管你,我来养你!”
脖子不方便移动的长吉瞥向元祥,只觉对方的动听之言不怀好意——他养他?让他当牛做马,极尽羞辱是吧!
“我崔元祥没别的,行军多年,就敬重有胆识的忠心之士。”元祥叹口气,道:“长吉,从前是我轻看你了。”
长吉冷眼旁观,演,接着演,欲扬先抑耍弄人的手段罢了!
“明日我便不能再来看你了。”元祥也不需要长吉的回应,径直往下说道:“我要随常节使去寻我家大都督了,你好好养伤。”
“……”长吉胸口起伏了一阵。
同他炫耀常节使要去见他家大都督了是吗!
长吉正准备借一句不乏夸大成分的“据我所知,这段时日我家郎君与常节使朝夕相处相谈甚欢”来开启这场诛心对战,然而下一刻,却见元祥已经起了身。
“我便不打搅你养伤了,你早些将伤养好,等我哪日回来,请你喝酒,给你补一场庆功宴!”
长吉好似一只斗鸡刚梗起脖子,张开膀子要战斗,却突然扑了个空。
元祥走了几步,又回头补一句:“走了啊!你好好养伤!”
“……”长吉的神情逐渐惊惑呆滞。
“终于是舍得醒了。”魏叔易感慨着从外面走进来,在床边站定,见长吉神情,不由问:“怎么了?哪里不适?”
长吉几分怔怔地道:“属下本以为崔元祥会趁机羞辱耍弄属下……却不料,他此次竟不曾有分毫耍弄之意。”
魏叔易弯下身,轻拍了拍下属的肩,道:“你原以为他会耍弄于你,他却不曾耍弄于你,偏与你所想背道而驰,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更加高明的耍弄呢?”
长吉嘴角一阵抽搐:“……”
魏叔易笑了起来,也不再多做打趣,让人为长吉煎药备饭,询问起长吉的伤势情况。
末了,满脸写着心事重重的长吉问:“郎君若果真觉得属下有功,那能不能答应属下一个请求?”
魏叔易拿无不应允的语气道:“只管说来。”
长吉神情郑重:“郎君能否争口气,努力在常节使身边占下一席之地,好让属下来日在崔元祥面前不至于太过抬不起头来?”
“……”魏叔易沉默了一下。
古有为人父母者望子成龙,今有为人下属者望主得宠。
一时间,魏叔易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谁在为谁做事。
视线落在长吉无法动弹的左臂之上,魏叔易到底是近乎纵容地点了头:“尽力而为。”
他与长吉虽说同伤在左臂,但他是箭伤,而长吉是刀伤,刀刃伤断大臂筋骨,就连手指也断了两根,昏迷时已是命悬一线。
这份护主恩情,让长吉很有恃伤而骄的资本。
“那郎君赶紧去吧。”
面对长吉这突如其来的催促,魏叔易困惑地抬眉。
长吉人不能动,眼神里却透出迫切来:“常节使不是要走了吗,郎君抓紧去送行啊!”
“……”魏叔易微微笑着应了声“好”,转身往外走去。
“郎君记得更衣!”长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浅色更衬郎君!”
在深色衣袍这块儿,那位崔大都督已居于统治者的地位,郎君不能丢失自己的优势!
长吉努力目送着自家郎君的背影,眼底满含着的希冀之色穿透空气,仿佛有了实形,浓烈到让魏叔易颇感压力。
魏叔易也的确去为常岁宁送了行。
送行者很多,包括薛服程副使等人。
“这个年节,魏相便安心留在灵州养伤。”常岁宁与魏叔易说罢,不忘叮嘱薛服等人一句:“魏相便劳烦诸位多加照拂了。”
薛服等人应下,江台保证道:“常节使只管放心,末将定将魏相养得白白胖胖!”
大家闻言都笑了起来,常岁宁也不禁莞尔,看向神情几分无奈的魏叔易。
见她看来,魏叔易眼底也浮现一丝笑意,叮嘱她路上当心,并递去一只圆形木匣,道:“除夕时带在身上,只当讨个吉利。”
再有十日便有除夕,常岁宁今年的除夕,注定要在行军途中度过了。
与此同时,一场令天下哗然的惊天巨变,已在无声酝酿之中,即将呼啸席卷而来。
而这场风暴的源头,远在朝廷与帝王意料之外。
此时,天子与朝廷乃至各方势力,无不将目光皆着眼于山南西道,那场几乎倾尽了朝廷所有的紧要战事之上。
朝廷与山南西道之战,目下正处于胶着之中。
另一边,肖旻在岭南道则是处处受阻。
岭南道地阔州多,面对肖旻这位新任岭南道节度使,诸州多有搪塞乃至反抗之举。
岭南之地聚集着不少部落势力,他们本就不服朝廷管教,对当朝天子不满已久。面对持节而来的肖旻,他们甚至宣称肖旻所持天子任命的密旨是伪造的,根本不承认肖旻的身份,并由此发动了激烈的兵事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