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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好+番外(1033)

作者:非10 阅读记录

闫承禄尚未开口,常岁宁自行往下说道:“你们手中的权力,是圣人,还是韩国公所授?而无论是何人授予,这所谓权力不过是因你们手中有刀,在武力之上强过这些平民百姓而已——”

权力的本质,便是力量悬殊之下的产物。

“而此时我自认强过你们,自然是换我说了算。”常岁宁语气轻松且理所当然:“你们以如此道理行事,我亦只是跟从,你我共用同一个道理,有何不妥?”

这番话听来自大而直白,纯粹而露骨。

权力无论如何去费心美化,都改变不了它源于暴力的本质,其中本无道理可讲,若非要讲什么道理,便只能用刀来讲——

常岁宁坐在马背上问:“诸位想要与我讲一讲道理吗?”

闫承禄脸色因恼怒憋闷而涨红。

听出常岁宁话语下隐含的嚣张和威胁,闫承禄身侧的一名校尉再忍耐不住:“常节使想要插手此事,得先问一问我军主帅韩国公,以及我等十余万大军答不答应!”

说话间,为了拔高气势,壮大已方威严,那校尉“噌”地一下将刀拔出。

然而下一瞬,一支利弩倏地飞来,精准无误地刺穿了他的喉咙。

那校尉赫然瞪大眼睛,伸手去捂喉咙,手中长刀跌落,人也摔下马去。

“你们竟敢伤人!”

闫承禄惊怒交加,因这突生的变故,临近的几名士兵也纷纷拔刀,但很快便有利弩飞至——

“凡在我淮南道界内擅动刀兵者,下场皆如此——”常岁宁提醒道:“若不想死,便按好你们的刀。”

看着常岁宁身后那一整排蓄势待发的弩手,及望不到尽头的铁骑,正欲拔刀的闫承禄咬牙切齿,猛地抬手,阻止了身后士兵们慌乱拔刀的动作。

他定定地看着常岁宁,将半出鞘的刀不甘地推了回去,抓起缰绳,咬牙喝道:“……撤!”

此刻势不如人,真打起来,吃亏的只能是他们!

这口气固然很难咽下……但事后待他禀明韩国公,来日自有清算之时!

淮南道常岁宁……他记下了!

闫承禄带着千名士卒急急退去,途中见得一辆马车为一群逃窜的患疫百姓引路,立时拿泄愤的语气下令道:“统统射杀,一个不留!”

这里总归不是那该死的淮南道地界了吧!

然而他们尚未来得及有动作,便有一支队伍迎面而来——

“肖将军!”闫承禄看清了为首之人,讥讽地笑道:“肖将军声称病了多日,于主帅下达之军令多有延误……眼下却是来得及时!”

肖旻眼神冷极:“圣人所遣医士已至,尔等何故擅自屠杀患疫百姓!”

看着那明摆着装糊涂的人,闫承禄嗤笑一声,半字不欲多言,怒气冲冲却也气势嚣张地带着自己的兵卒策马离开。

肖旻心知闫承禄必是向李献回禀今日之事去了,立即让人归拢四下仍在奔逃的百姓,让他们统一往前方聚集而去。

肖旻很快见到了常岁宁。

他下了马,快步走到牵着马的常岁宁面前,红着眼睛抱拳施礼,却垂首无言。

常岁宁看着面前面色苍白,身形消瘦,胡须杂乱,神情消沉狼藉的肖旻——虽只一月未见,但却给人以判若两人之感。

常岁宁将归期的缰绳交给荠菜,和肖旻移步到一旁说话。

常岁宁先问了句:“肖将军如今的身体可有妨碍?”

“之前每日服有预防药汤……高热已退,应无大碍。”肖旻声音透着病中的沙哑,以及难以言说的惭愧,他再次向常岁宁施礼道谢:“今日若非常节使及时赶到,肖某便是万死也难消己罪。”

在他看来,那些百姓是他安置的,若就此出事,便是他的过错。

常岁宁摇了摇头:“我能及时赶到此处,多亏了肖将军。”

常岁宁今日能够精准地出现在此处,并非偶然。

肖旻安置了那些百姓之后,便想到了李献或会再起杀心,而他重病之下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战事局面更是瞬息万变,恐有难以顾及之处,思忖再三,便选择了让人向常岁宁传信,请求她设法相助——

肖旻在信中向常岁宁说明了前因后果,及安置百姓之处。

除此外,将设法得来的预防瘟疫的药方也一并送去。

余下的,便是自恨之言了。

肖旻将岳州百姓此次染上瘟疫的无妄之灾,归咎于自身失察之过。

然而所谓“失察”,通常是由上至下的监管不力,而肖旻在军中居于李献之下,李献先前之所以隐瞒投毒计划,却也并非是防备肖旻察觉,而是为杜绝消息走漏到卞军耳中——

但肖旻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他不止一次地想,若他早些察觉李献的计划,是不是便能阻止这一切发生?

先前他的答案是肯定的,他自认只要提早发觉,便有机会阻止,直到……他病至昏迷间,醒来后听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帝王否认了李献制造瘟疫之实,而将此归咎为天谴。

那一瞬,肖旻倏地意识到,自己依旧太过“浅薄”。

得知此处生变,他强撑着自病榻上起身,赶来的路上,看到那些被烧毁的棚屋,以及并无任何作为的钦差队伍……肖旻方知,自恨失察试图弥补这场人祸的,并不包括当今朝廷和那位帝王。

肖旻此刻站在这里,只凭着一股弥补过失的心力支撑,他近乎自疑而疑世地问:“肖某历来愚笨,常节使可否告知肖某……肖某当如何做?”

“人要救,仗要打,乱要平。”常岁宁与他道:“肖将军不必自疑,我们且尽力做好应做之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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