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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休,但成为女帝(26)

作者:杲杲出日 阅读记录

她高高抬起了下巴,可泪水竟然还是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于是她不再拭泪,而是颓唐地后靠,倒在了床上。

她想到了郗岑曾经说过的话。

“阿回,我高平郗氏,自永嘉乱后,便举全族之力抗胡。为此,数十子弟,皆葬身江北,不得生还。我家的墓园里,比比皆是招魂而葬的衣冠冢。祖父临终时,嘱咐家人积薪焚燎,行火葬之法,为的便是有朝一日,骨灰能归葬高平。我是祖父一手带大的,打记事起,就盼着北伐胡虏,收复二京。若能如愿,我什么都不在乎。”

郗归就这么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头顶的素色床帐。

几个月来,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清醒地认识到,她恨郗岑。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她把郗岑当成一切。

可郗岑却说,若能如愿,我什么都不在乎。

郗归不是不理解,但也不能不委屈。

她不得不接受,在郗岑心里,排在第一位的,始终是北伐。

这目标高过郗归,高过郗声,也高过郗岑自己的生命。

就像伯父气急之时骂出的那句“小子死恨晚矣”一样,除了思念以外,郗归也在深深地恨着郗岑——恨他一心北伐,恨他与桓阳结党,恨他抛下亲人、早赴黄泉。

郗归想,我怕是病了。

第28章 恨他

“郗嘉宾,可真有你的,算无遗策是吧?”郗归哽咽着骂了一句。

她前些日子才知道,郗岑病重之时,交给了门生一箱书信。

他那时说:“我本想烧掉这些东西,但家父年老,我死后,他恐怕会悲痛致病。我走之后,若我父大损眠食,你便将这箱东西给他。若他身体还好,你便烧了这个箱子吧。”

郗岑葬礼结束后,郗声果然哀悼成疾。

门生按照郗岑的意思,将箱子给了郗声。

没想到那箱子里放的,竟然全是郗岑从前与桓阳密谋废立的证据。

当年桓阳宣称圣人阳痿、不能生育,后宫三子皆非圣人所出,逼迫太后下诏废帝,立了会稽王为新帝。

明眼人都知道,废帝的逊位与会稽王的践祚,虽然是桓阳主导,却与郗岑脱不了干系。

但这些终究只是猜测,那些人拿不出证据,只能暗骂几句。

然而,这个箱子里的东西,却明明白白地昭示着,桓阳所行废立之事,郗岑实为谋主。

郗声见了这箱中的内容,既惊且惧地烧了信,连连骂了好些句“你怎么不早死”“险些害了全家老小”,从此再也不在人前落泪。

可是,高平郗氏如今人丁稀少,有几个能被牵累的“老小”呢?

郗声纵使为郗岑的大胆妄为感到生气,难道就真的能够不思念他、不为他的逝世而感到悲恸吗?

不可能的。

人的感情不是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没有那么容易谋算。

要不然,郗归也不会知道这个故事。

她是这世间为数不多的能与郗声共抒哀情的人之一,更是其中唯一的一个郗岑血亲。

也正因此,她实实在在地听到了郗声是以怎样哀悼、思念而气恨的心情,一字一字地,怀念郗岑。

这个夜晚,郗归因为一场梦境,再次想起郗岑对北伐的坚定和执着,不由也升起了一些怨念——他为什么不可以缓一缓,为什么如此地不顾念亲人,非要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

可她也知道,如果郗岑迟疑了,退缩了,放弃了,那他就不再是郗岑了。

他就是要绚烂地生,绚烂地死,夸父逐日般地,追向他的太阳。

如果不能实现理想,那就燃烧自己,死在追逐的路上。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做到了。

郗岑病逝后,即便朝野上下都将他视为逆臣,即便连他的堂弟都不理解他,即便琅琊王氏是那么快地要和他撇清关系,可是却有那么多的茂才秀士自发悼念他,世家与寒门之中,有四十余人争相为他撰写诔文。

他是如此地被人推重,可是,他死了啊!

他曾对郗归说过,如果能像霍去病那样封狼居胥,他宁愿早死。

可是,他还来不及实现夙愿,就郁郁而终,死在了江左。

终此一生,郗岑都没有踏进他心心念念的长安和洛阳一步,更不必说封狼居胥。

他像霍去病一样践行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信条,像霍去病一样英年早逝,甚至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可是,他却没有霍去病那样燕支落汉的功绩。

当年霍去病率万骑出陇西,越焉支山千余里,大败匈奴。

匈奴失祁连、焉支二山,大伤元气,歌云:“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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